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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六


  大牛满怀高兴,没料到仍然换来一顿埋怨,嘟着嘴道:“俺本来要说的,又怕你们怪俺揭疮疤,提你们的丢脸事。现在可不是了,好说歹说,总是俺的不对……”姚健星哭笑不得,顿了顿脚,摇头不语。

  周刚笑道:“这孩子愣虽愣,说的可是句句实言。凭良心说,咱们老哥儿俩被人双双放倒,那还是第一次。无论如何,总是丢脸的事。”接着,笑容一敛,又道:“一瓢大师乃方外奇人,又与少主有旧;论理,咱们该去迎接他才对,无奈少生行功未毕,不敢擅离。大牛,你不妨把实情告诉他,请他移驾崖下一会。”

  姚健星忽道:“且慢!”旋四下一望,沉声道:“人心难测,不可不防。咱们必须先弄清他的来意,以免有失。”

  周刚沉吟了一下,道:“那么,你们仍守在这里,由我先去会会他。”

  姚健星又道:“并非姚某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。事关少主安危,咱们宁可失礼,绝不能大意。在未了解他来意之前,周兄宜多谨慎。”

  周刚点头道:“我自然理会得。”说着,身形一长,飘下断崖。

  两人来到土岗上,一瓢大师正盘膝跃坐在大石边;穆天赐沉睡如故,果然未醒。周刚叫大牛站在远处警戒;自己则在相距一丈外停步,抱拳道:“周孟起见过大师。”

  一瓢大师缓缓张开眼皮,朝他露齿一笑,道:“施主别来无恙?”

  周刚一触和尚眼神,心头暗震,连忙俯首道:“怀玉山中不知大师佛驾,失礼冒犯之处,还望大师海量包涵。”

  一瓢大师哈哈笑道:“施主提起旧事,倒叫老油汗颜得很。说起来,失礼冒犯的应该是老袖,海量包涵的该是施主才对。”语声微顿,笑着又道:“周施主远隔丈余,不肯近前晤谈;莫非还耿耿于怀玉旧事,对老油犹存戒心?”

  “这个——”周刚心中猛可一惊,扬眉道:“大师见笑了,周某虽不敢自夸胸襟,但也不是斤斤于细怨小节之人。”

  一瓢大师笑道:“这么说,倒是老袖多疑了。周施主既未计较琐怨,何不请过来一些。须知老衲年迈血枯,若欲提聚气力说话,实乃苦事。”

  周刚未料到老和尚辞锋竟如此犀利,只好讪讪一笑,向前走近了六六尺。

  一瓢大师微微一晒,双目复阁,说道:“老衲偶经此地,无意间得遇故人;本拟藉机把晤,畅述别后。如今看来,实不必多此一举了。”

  周刚诧道:“大师何出此言?”

  一瓢大师轻叹道:“人与人相交,贵在推诚相见。老油和江少侠萍水相逢,承蒙援手,解脱四十年冰寒火热之苦;心感厚情,遂结忘年之交。不想二次相遇,竟遭贵同门无端猜疑,岂不令人扫兴……”

  周刚骇然道:“大师你……”一瓢大师摆了摆手,笑道:“不用诧异,老袖本门武功中,‘天视地听’之术乃雕虫之技;这区区百丈距离,还难不倒老油。”

  周刚一怔,才知自己和姚健星计议对答的话,都被老和尚听见了。不禁赧然道:“既然大师都已经知道了,周某不敢否认。但区区微衷,实因少主安危所系,不得不尔。大师旷达,尚祈勿罪才好。”

  一瓢大师笑道:“施主等耿耿赤心,老衲只有敬佩。虽说此事因人而异,毕竟你我尚系初交;不过,老衲与江少侠又不同于常人。倘若老轴心存不善,在怀玉山中尽可恩将仇报,又何须等到现在?这一点,施主等却大意忽略了。”

  周刚汗颜天已,躬身谢罪道:“我等愚鲁无知,大师休怪。周某恭请大师移驾,容敞同门面陈歉疚。”一瓢大师道:“那却不必了。施主若不再见疑,能否将江少侠所遇困难,为老衲一述?”

  周刚不便再作隐瞒,遂坦然道:“本门不幸,新遭挫折。周某义孙女青儿身负重伤,现正由少主行功渡力疗治之中。周某等为防惊扰,故尔失礼于大师。”

  一瓢大师微讶道:“那青儿,是不是十六七岁,一身黑衣,曾在怀玉秘洞中,跟老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娃儿?”周刚点头道:“正是蒙大师厚赐信物的人。”

  一瓢大师神色一动,问道:“她被何人所伤?伤势如何?是什么时候负的伤?”

  周刚道:“十天之前在丰城客栈内,被天心教老菩萨用重手法震伤;内腑俱已离位,伤势颇为沉重。”

  一瓢大师奇道:“据老油所知,女娃儿武功不在武林一流高手之下;那天心教的老菩萨又是何许人,竟具如此功力?”

  周刚道:“说来惭愧,咱们但知‘老菩萨’之名,却不知他是什么来历。”

  一瓢大师哺前念道:“老菩萨,老菩萨……这名号确令人费解……”突然,面包一正,道:“能否容老袖验看一下女娃儿的伤处?”

  周刚沉吟道:“这——”登时面有难色,呐呐说不出口。

  一瓢大师笑道:“伤在胸腑,又有何妨?老油痴长她八九十岁,难道还须顾虑?”

  周刚忙道:“大师误会了,周刚顾虑的不是这个;而是少主此时正值行功之际,必须等到明日午刻,才能完毕。”

  一瓢大师爽然道:“这有什么要紧,老油就等到明午吧!”

  周刚略一沉思,拱手道:“如此,请大师移驾断崖石洞

  一瓢大师摇头笑道:“不必,老袖在此等候,跟在洞口并没有两样。倒是离得略远些,以免贵同门猜忌不安。”

  周刚脸上一红,道:“周某等为了少主安全,致疏礼数,大师万不可记在心上。”

  一瓢大师哈哈笑道:“好说!好说!老衲这顽笑的脾气一时难改,周施主也别放在心上。这儿有憨小子陪伴,不劳周施主照顾。待江少侠行功完毕,老衲自会前来相见的。”

  周刚微一躬身,告罪下了土岗。一瓢大师见大牛愣愣地站在远处,含笑招手道:“憨小子,过来!过来!转眼天就亮了,咱们闲聊一会可好?”

  大牛迟疑了一下,缓步走了过来,沉着脸道:“闲聊当然好。可是,咱们得把话说在前头;你这样开口憨小子,闭口憨小子,俺却不高兴这样称呼。”

  一瓢大师注目道:“憨字有什么不好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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