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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姚健星答道:“我等人城第一站就来到这家鸿宾客栈;正欲打听,便遇见青儿从后院出来替老安人取茶水,所以并未去过他处。”

  江涛沉吟了一下,转面问燕玲道:“从他们三人抵达客栈,到这封信送到,其间有多少时间?”

  燕玲凝眸算了算,答道:“大约半个时辰左右。”

  江涛注目又道:“半个时辰?或是不足半个时辰?”

  燕玲想了想,道:“总要多一点,不会不足半个时辰。”

  江涛毅然吩咐青儿道:“你去雇两辆马车,言明前往丰城。

  同时通知掌柜,叫他提前送晚餐进来,咱们吃过饭就动身。”

  青儿应了一声,正待举步,江涛又把她唤住,道:“饭菜只准备咱们原来五个人的,你爷爷他们三人不在内;等一会由他们自己去吩咐,要记住了。”青儿茫然不解,但亦未再多问,只怔了怔,转身自去。

  周刚和姚健星互相交换了一瞥凝重的目光,低问道:“少主人是决定……”江涛沉重地点点头,道:“你们三人别动声色,待车辆上路半个时辰后,再跟踪而行。对付狡诈的人,不能太老实了。”

  第八十三章 黄雀伺机

  苍蔼四合,暮色渐深。

  由南昌府蜿蜒南伸的官道上,两辆马车首尾相接,缓缓地驶动着。前面一辆车上,是燕玲陪伴着老安人;后面一辆,坐着青儿和赵妈。江涛独自跨马傍车而行,偶尔纵辔向前探一探途径;但多半控辔缓缓跟在两车之间,不即不离,或前或后。

  车行徐而不急,车辕上高悬着两盏防风铜罩火油灯;昏黄的灯光随着暮色加深而渐趋明亮。看情形,是决心通宵赶路了。既然连夜不歇,就该放马赶得快些;偏偏江涛又不愿车辆颠簸大凶,怕两位老人家睡不安稳,一再吩咐要慢慢走。两个车把式气得直摇头,索性绳鞭插在车辕边,抄着手,缩着脖子,倚着靠板打腕儿;由那四匹马懒洋洋地踏着碎步……本来也难怪,反正银子照给;客人不急,赶车的急个什么劲!泡就泡上吧!总有走到的时候。

  车厢里,两位老人家早就昏昏进入了梦乡。燕玲和青儿虽没睡,也都阅目调息养神。

  一行七人,连两个车把式算上,只有江涛一人没睡,正双目炯炯扫视着前后左右——他,正在静候颜光甫的进一步联系。

  丰城不过百余里地,紧赶一日可达。但江涛不愿赶路,而且决定昼歇夜行,打算第一夜只到向塘为止。一方面是为了与颜光甫便于联系;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藉夜色掩护周刚等三人追踪。颜光甫既然指定取道丰城,又说“途中听候第二度指示”;江涛倒要看看他再用什么方法来传达这“第二度指示”?

  他预料颜光甫必会隐身暗处,监视车辆行动;也可能命人送来另一封信。为了罗小梅和梅剑虹安全,江涛势必不敢擅动那送信的人。不过,只要有人真的出面送信,决脱不出周刚等三人的反监视。在跟踪追蹑下,颜光甫的落脚藏身之处,甚至囚困人质的地方,就不难一举而获了。这是一场心智的决斗,所谓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”!他说的不错,对付奸诈的人,是不能太老实的。

  行行重行行。谁知一夜过去,途中平静如恒,竟然毫无事故。

  天色微明之前,车马抵达向塘镇。江涛满心纳闷,只得吩咐投店歇息。两名车把式将车辆停在一家简陋客栈门前,正忙着松辔卸缰;江涛突然瞥见其中一人背上,钉着一幅白色布巾。他心中一动,当下缓步走了过去,举手做抬已将白布摘取到手。低头验看,却不禁一怔。

  那幅白布,显然是被人在车把式不留神的时候用小针偷钉在衣襟背上。布上写着简短几句话:“谢谢合作,罗、梅两位均安好无恙。请依原约继往丰城,听候三次联络。”江涛看罢,迅速举目向店内外扫视了一遍;附近并无扎眼可疑人物。这一来,不由他不震惊了。

  他吃惊的不是布上留字,而是那诡异的手法。由南昌启行迄今,那名车把式始终未离他目光之外;想不到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。被人做了手脚。不过,吃惊是吃惊,他却并没有声张,也没有询问那名车把式。因为他知道,纵然问,一定也问不出所以然来。于是,略一沉吟,将布巾揣入怀中。

  用毕早餐,江涛才把两名车把式唤到跟前,吩咐道:“咱们有事不能耽搁,天晚之前,一定要赶到丰城。车资外另加十两银子,两位多辛苦些吧/两名车把式听了,都不觉面有难色,其中一个道:“公子爷,您这不是给咱们难题做吗?要赶路,昨儿晚上就该放快些江涛微笑道:“昨晚原不想赶路,但现在却临时改变主意。

  想早些赶到。”

  那车把式连连摇头,道:“就算人撑得住,牲口熬了一夜也撑不住了。怎么说,也得休息半日。午后上路,天亮以前赶到丰城,这样人和牲口都从容些。”

  江涛含笑颔首,道:“我也知道太辛苦了些,所以才愿别加十两银子。既然你不愿,不好勉强。车资照付,外贸五两小费,咱们在这儿另换车辆也行。”

  那车把式连忙陪笑称谢道:“公子爷体谅小的,小的这儿多谢您老厚赏了。换车的事,小的替您老办妥,不须公子爷烦神。”这位车把式不是傻瓜,早在心里盘算清楚:赏钱虽然少拿五两银子,究意路程才走了一半;既然车资照付,何必多辛苦一天,能早些回家为什么不干?

  江涛当即开发了车资赏钱,又问另一个:“你呢?是愿意辛苦一趟或就此回头?”

  第二名车把式毫不迟疑地答道:“小的送公子爷到丰城。”

  江涛笑道:“你若不愿,尽可直说,不必太勉强为难。”

  车把式道:“说妥了是到丰城为止的,小的宁可辛苦些,不能说话不算。”

  江涛又道:“你不怕牲口撑不住?”

  车把式道:“难得疲累一次,不要紧的。”

  江涛眼中异采微闪,笑道:“既然如此,咱们索性不必再雇车了;四个人挤一挤,到丰城时多给你一倍车资,你可愿意?”

  车把式想也没想,点头道:“使得,小的这就去套车了。”

  江涛含笑道:“也不用太急,等牲口歇够了,再上路也不迟。”

  大伙儿在店里休息了大半个时辰,外面蹄声纷乱,又来了三人三骑。这三人,正是周刚和姚健星带着大牛。三人刚落马入店,江涛便吩咐动身。临出门,彼此擦身而过,一粒小纸团已塞进周刚手掌心,随即登车而去。待车马远去,周刚暗暗拆开纸团,只见上面写着:“留神这名车把式,此人极可能就是颜老怪手下。”

  江涛如此怀疑,共有两点理由:第一、他不愿厚赏,宁愿赶路,过份“热情”,不像个“生意人”;第二、那幅布巾,正是在他背上发现的。

  一路无话,黄昏时分,丰城县已经在望了。这名车把式好像对丰城县颇为熟悉,不待江涛吩咐,退自扬鞭入城;向右一转,驶进一条僻街。这条街虽不热闹,却有一家门面颇大的“四海酒楼”,兼营客店生意。

  车马甫抵酒楼门前,店里忽然奔出一名青衣汉子,迎面挽住车辕,含笑问道:“是江公子吗?”江涛点点头道:“不错,阁下怎知……”那青衣汉子没等说话完,一叠声叫道:“江公子到了,快过来侍候!”

  店里应声夺出四五名伙计,接缝的接缝,启门的启门。忙着将老安人迎下了马车……江涛剑眉微皱,紧跟着下马人店;目光遇处,但见店里已经整整齐齐摆好一桌酒席,桌上杯著不多不少,恰好五副。

  那青在汉子恭请众人入座,一面命人上菜斟酒,一面陪笑道:“小的姓杨,就是这儿的店东。倘有不周之处,江公子别客气,尽管吩咐就是。”

  江涛淡淡一笑,道:“杨掌柜这样做生意,已经太周到了。”

  杨掌柜忙道:“哪里!哪里!小店接到通知太晚,准备不及,公子多原谅。”

  江涛挑眉道:“在下甫抵丰城,好像记得还没来得及通知贵店吧?”

  杨掌柜道:“是公子那位朋友,替公子通知小店准备的。

  那位爷台也说公子初莅小地,各方面不熟,怕其他客店招待不周,委屈了公子和老夫人还有姑娘们……”忽然举手敲额,又道:“我这人真该死,险些忘了那位爷台还有一封信留给公子。”说着,匆匆奔去柜台里,取来一封信函,双手奉上。

  江涛一见那封信,已知是颜老怪所留,微笑接过拆开。信上写道:“人地两疏,恐无歇驾佳处;特代订上房,并备水酒,观资洗尘。倘果具诚意,明日午刻,请携擎天剑法全谱及怀玉双剑,独自来江边洽谈。如多一人随行,前约作废,恕不保证罗女等安全。勿谓言之不预。”下署又是一个“知名不具”。

  江涛看完信,淡然一笑,举杯道:“奔波两日,总算到了目的地。多承杨掌柜接待照应,我这儿先敬一杯。”

  杨掌柜连声道:“不敢当,不敢当!应该小的敬公子。”

  两人对干了一杯,杨掌柜又巴结地分敬老安人和燕玲、青儿等,然后才告罪退去。

  一席酒罢,老安人和赵妈都回上房休息;江涛吩咐店家另给那位车把式准备卧房,以便让他歇息一宵,第二天再回南昌。谁知那车把式却推说急于返家,竟不愿歇息,要当夜离去。江涛也不拦阻,重重开发了赏钱,亲致谢忱,由他驾车而去。

  事毕回到卧房,江涛取出信函让燕玲和青儿看过,正色说道:“据我观测,这家酒楼主人倒不是颜光甫一伙的,但店中很可能隐藏着他的眼线手下。从现在起,你们两人必须轮流休息,严密护卫两位老人家。我和周老前辈他们,都无法分身照顾店内了。”

  燕玲急问。你真的准备明天去江边赴约?”

  江涛颔首道:“同时也准备照他的约定,携带双剑独自前去。”

  燕玲愁道:“这样不是太冒险了么”万一周老前辈他们接应不及……”

  江涛打个哈哈,宽解道:“我已有应付万一的准备,你们只要尽心守护两位老人家,不使我分心后顾就成了。放心,我会把小梅和你梅师兄平安接回来的。”

  燕玲迟疑半晌,忍不住又问:“你能不能把应付万一的准备告诉咱们呢?”

  江涛笑了笑,道:“燕儿你是聪明人,难道还须我明说?

  所谓‘擎天七式全谱’,那是颜光甫无中生有,我没有办法给他。至于这两柄剑,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;假如能换得小梅他们回来,又有什么舍不得的!”

  燕玲急道:“可你也应考虑到,这两柄神剑落在颜光甫手中,后果不堪设想!”

  江涛点点头,道:“我何尝没有考虑过;但两害相权,咱们宁舍神剑,不能不救人。”微微一顿,又笑道:“不过,我相信能够既救了人,也保全神剑。除非咱们的运气实在太坏了!”

  燕玲黯然垂首良久,才低声道:“但愿如此。”

  一夜易尽。第二天已刻不到,江涛便换了一身疾服劲装,提前用毕午饭。将“方邪”、“离火”两剑交插肩后,问明途径,独自往江边而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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