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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一


  矮老头傲笑吟道:“天雷惊环宇,霹雳泣鬼神!我老人家姓董,名千里。”

  孙大娘脱口叫道:“雷神——”浑身一阵震颤,独眼翻白,竟吓得当场昏厥了过去。

  江涛惊喜交集,连忙跨前两步,屈膝跪倒,轻呼道:“晚辈江涛,拜见董老前辈。”

  雷神董千里晒道:“怎么?你也服气了?”

  江涛尴尬地道:“晚辈不知是董老前辈,放肆冒犯,请老前辈海量——”

  董千里哈哈笑道:“你倒会见风转舵。”

  江涛施礼道:“晚辈受千面神丐朱老前辈嘱咐,早欲前往九羊城拜谒;却因故耽搁,迄今尚未如愿,想不到会在庐山跟老前辈巧遇……”

  董千里微微一怔,道:“原来你认识老叫化,他叫你去九羊城何干?”

  江涛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晚辈与朱老前辈相识于危难之中,曾同舟共过患难。可惜最后功败垂成,朱老前辈不幸被擒;临危时再三嘱咐晚辈投奔九羊城……”

  董千里没有听完,脸上已惊容遍布;一把扣住江涛手腕,沉声道:“快说,老叫化失陷在什么地方?被谁擒去了?”

  江涛便将自己从师研习梵文开始,以及如何进天心教译书,如何与千面神丐由敌而友共同偷渡天湖,如何功败垂成,朱烈被擒;自己却被碧目仙翁颜光甫设计救出天湖总教,骗去剑谱译本,以致被迫将“擎天七式”刊印成书公诸天下……等等经过,向雷神董千里详细陈述。

  雷神董千里一面默默倾听,一面神情变幻,显得十二分激动。最后,却摇头沉吟道:“不可能!不可能!若说旁人或许可信,太行古月老道和朱老叫化却是我董千里久所深知的至交;他们怎会凭一句话,就降顺了天心教?这事太令人难信了广

  江涛道:“正因事太离奇,晚辈初亦不信;但晚辈在天心教迷宫,曾亲见古月道长荒淫邪荡言行,证明毫无虚假。”

  董千里忽然注目问道:“你说老叫化受擒之初,本不肯归顺;后来是因见到那们少教主,才黯然屈服、’

  江涛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
  董千里又问:“这话是那少教主亲口告诉你的?”

  江涛点头不迭,道:“千真万确!

  董千里目中忽现异采,道:“你且说说看,那位少教主多大年纪?生得什么模样?”

  江涛想了想,道:“年纪大约十七岁;至于模样,晚辈也说不上来。只知他为人忧郁寡欢,不喜多话;而且身世如谜,连自己父亲的姓氏都不知道……”

  董千里神情突然一震,失声道:“啊!一个没有父亲的人?”

  江涛道:“据说他尚末出世,父亲就被仇家害死了。”

  董于里又是一震,急问道:“仇家是谁?”

  江涛摇头道: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。”

  董千里奇道:“既不知道仇家是谁,怎说被仇家所害?”

  江涛道:“这些话都是天心教主私下断断续续告诉他的。天心教主必然知道他的生父和仇家姓名,只是被教中老菩萨告诫,不许她吐露出来……”

  董千里目光炯炯地问道:“那天心教主是不是很美?大约三十五、六岁,眉心有一粒红痣?笑起来左颊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?”

  江涛骇然惊道:“是啊!老前辈怎会知道?”

  雷神董千里没有回答,却凝目仰望天际,喃喃自语道:“难怪老叫化要找上九羊城了。这么说,那件事竟是千真万确的了……”接着,又连连摇头道:“不!不能轻信,除非也让我亲眼见他一面……”

  江涛大感困惑,诧问道:“老前辈,你要亲眼见谁一面呀?”

  董千里一怔而止,突然答非所问地道:“走!老夫跟你同走一趟红石堡!”

  江涛迟疑道:“现在……还不能去!”

  董千里反问道:“为什么不能?”

  江涛沉吟半晌,一咬牙,又把巧遇“飘香剑”聂云英的经过,和发现“寒林别业”中隐藏诡秘种种可疑之处,大略说了一遍。

  董千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,道:“好极了!十三奇中的人物,有的厚颜屈膝,甘为鹰犬;有的被迫无奈,栖身魔窟;有的奸诈拐骗,有的欺世招摇……假如连‘闺’姐儿也甘心玷辱清誉,做出不可告人的事,这份光彩可真够‘流芳千古’了。”

  江涛忙道:“晚辈仅是发觉可疑,或许聂老前辈受门下蒙蔽,并不知道实情‘……譬如这孙大娘,凶残暴虐,简直不似名门出身……”

  董千里讶道:“这老婆子竟是聂云英门下?”

  江涛道:“她自称是聂老前辈的乳娘,不知是真是假……,”

  董千里望望昏厥未醒的孙大娘,冷晒道:“老夫与聂云英认交数十年,倒还是第一次听见她有个年轻乳娘。这婆子八成是冒牌的西贝货,咱们带着她去当面问问聂云英去!”

  江涛道:“能得董老前辈同往,真是再好不过了!但山顶还有一位姑娘负伤甚重,急待救治;晚辈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,必须先去山顶一趟。可否请老前辈等候片刻?”

  董千里差别道:“她是什么人?”

  江涛道:“是聂老前辈的侍女,名叫牡丹。她正欲向晚辈吐露寒林别业秘密,却被孙大娘打成了重伤。”

  董千里又问道:“我看你先前所用轻身功夫,确是聂云英独门‘落英飞絮’身法,这是准教给你的?

  江涛道:“正是那位负伤的牡丹姑娘所授。”

  董千里将孙大娘向肋下一换,挥手道:“这么说,她真是聂云英门下,带路吧!”

  两人展开身法,洒步登山。不消半个时辰,重又返抵那片练功密林,谁知竟不见牡丹的人影。在她负伤倒卧的地方,野草被滚压了一大片。草中血污斑斑,由峰顶一直滴到崖边;崖边一块青石下,压着半幅罗衫。

  罗衫上腥红数行,用鲜血写着:“婢子伤重自分必死,久待未见公子返来;血枯气竭,实难支持。婢子受小姐厚恩,未能图报,死不瞑目。公子倘能脱身出险,千万勿忘后楼地窖……”字迹至此而断,其意竟未完全。大约是牡丹迸力写到这里,实在无法再支持,便匆匆把罗衫压在一块青石下,自己则滚落崖下了。

  江涛看罢,忙将血衫递给了雷神董千里,探首向崖下张望。但见云封雾郁绝崖不知几千仞,那里还有牡丹的影儿?他心头一阵酸楚,热泪夺眶而下,哽咽道:“牡丹姑娘,是我害了你…,”

  雷神董千里目注血衫,皱眉念道:“倘能脱身出险,千万勿忘后楼地窖……嘿!难道飘香剑聂云英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?”

  江涛也茫然不解地道:“牡丹一再提及感念聂老前辈厚恩,未能图报;假如聂老前辈真有不可告人的隐秘,她应该帮着掩饰才对,为什么反而告诉晚辈呢?”

  董千里笑道:“果然有些古怪,看来非去‘后楼地窖’见识一下不能罢休了。”

  江涛道:“老前辈与飘香剑是同辈旧识,怎好当面问起后楼地窖之类隐私?”

  董千里晒道:“明里不方便,何妨暗地一探?”

  江涛奋然道:“那么咱们就趁夜从后庄进去,一探地窖秘密,不知是否可行?”

  董千里扬眉道:“有什么不行?只要不是女人洗澡的地方,我老人家就敢去!

  江涛忍住笑,指指孙大娘道:“但是,这老婆子怎么办?

  董千里耸耸肩道:“杀人尝命,欠债还钱。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

  江涛一震,道:“老前辈是说杀了她替牡丹姑娘抵命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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