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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


  江涛听完,大感兴趣,问道:“这地方连中原人都不知道,他们远从天竺而来,怎么会自己找到天湖总教呢?”

  天心教主摇头道:“本座也正觉得奇怪。天湖总教向极隐密,周围十里设有明桩暗卡;自从创教迄今,从无外客登门的事发生。可是,这两名怪客突然出现前山峰下,事先竟毫无警讯;所以守关护法不敢放下盘梯,老菩萨才嘱本座亲自去一趟。”

  燕玲接口道:“这两个家伙八成不是好人。等一会,公子不妨用梵语好好教训他们一顿,叫他们也知道天心教不是没有人才。”

  江涛笑道:“故友未分,怎可以选逞意气,必须待问清楚他们的来意以后,才能见机而定。”

  天心教主道:“公子所见极是。不过,老菩萨吩咐,无论是敌是友,这两个人必须留下来;不能让他们泄漏了天湖秘密。”言谈之间,已抵湖岸。一行人舍舟换马,毫未耽搁,急急穿过山腹;前山守关护法黄仓亲迎于铁栅门前。

  黄仓也是天心教老菩萨由高丽带回来的三大高手之—一以前随待后宫,朝夕不离老菩萨左右——身材高大魁梧,为人阴沉.不苟言笑。自从金永坚力阻千面神丐朱烈,护身罡气被破,迄今尚未复原,他才奉命调来接替金永坚把守第一道关口。

  这时,前山空场上早已戒备森严。一队锦衣护卫刀剑出鞘扼守石屋,另一队则紧守在梯口;盘梯高高收起,如临大敌。

  天心教主勒住坐马问道:“那两人还在峰下吗?”

  黄仓用手一指梯口,操着生硬汉语道:“有在,没有走。”

  天心教主点点头,飘身下马,领着江涛、燕玲缓步走近梯口。注目望去,果见峰下挺立着两名红衣人。其中一个年约七旬,身披大毫,满头蓝发,高鼻洼目,眼泛碧光;头上系一条红色丝带,带端各挂一枚金光闪闪的大铜铃;左手拄着一支似铁非铁、似竹非竹的拐杖,右手却托着一具十分沉重的铁木鱼。另外一个年纪只有二十五六岁,一身红衣上密密缀着无数金片;对襟长袂,脚下穿着一双白麻草鞋,面目五官却跟汉人一般无二。

  两人的装束打扮,僧不僧,俗不俗;既不是喇嘛,也不像道土,实在有些不伦不类。正遥指峰腰平台,大声喧笑,神态极为狂傲。

  天心教主在盘梯口出现,两名怪客笑声立敛,互相交换了一瞥诡异的眼色。那碧目老者举起拐杖向峰上连指,口里叽叽哇哇一阵,年轻的红衣人便扬声问道:“我的师父要请问,哪一位是无心教掌教阁下?”

  燕玲忍俊不住,险些要笑出声来,低语江涛道:“这家伙明明是中原人,偏偏不会说中原话;大约跟古云飞一样,在番邦西域住得太久了……”

  天心教主吩咐道:“黎统领回他的话。”

  黎元申躬身应诺,大步走近梯口,朗声道:“本教教主凤驾在此,来人何事求见?”

  那碧目老者怪眼连翻,扬拐指着黎元申,嘴唇蠕动,不知说了些什么?红衣人翻译道:“我师父说,你们天心教连一个会讲梵语的人才也没有,那里配称中原武林第一大派厂这次传话就通顺多了。

  碧目老者洋洋自得,纵声大笑;项下铜铃撞碰,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,大有轻藐不屑之意。黎元申被他笑得脸上排红,怒目一瞪,正待发作,却听天心教主沉声道:“江公子你就用梵语再问他一遍。”

  江涛含笑跨前两步,用梵语向峰下大声问道:“天心教主问你们由何处而来?为了何事?”

  那碧目老者笑声立敛,惊异地凝目打量江涛,突然洪声叫道:“纳多希柯柯里木一塔!朗可喜!朗可喜!”

  天心教主急问道:“江公子,他说的什么意思?”

  江涛却皱眉摇头道:“在下也听不懂,他好像说的不是梵语。”

  天心教主星然道:“有这种事?”

  江涛低道:“让在下再问问他。”于是,提高声音又用梵语说道:“两位不是要会讲梵语的人吗?为什么不以梵语回答?”

  碧目老者不住点头,又不住摇头,答道:“阿无尼陀毕幸提,有喜难莫尼……”

  江涛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头,道:“他说的决不是梵语,在下一句也听不懂。”

  众人尽都愕然,正感为难,崖下红衣人却翻译道:“我师父说,你小小年纪怎会梵语?难道是天竺人吗?”

  江涛微微一怔,摇头道:“不!我是道地的中原人氏。”

  红衣人又道:“我师父问你叫什么名字?有没有到过天检O”

  江涛苦笑道:“在下名叫江涛。很抱歉没有去过天竺,所以听不懂令师的梵语。”

  碧目老者忽又抢着叽叽哇哇怪叫一阵,跟红衣人比手划脚,十分焦急。红衣人一直点头,又望望江涛;师徒两人好像在商议什么,半晌方止。

  江涛问道:“令师说些什么?”

  红衣人笑道:“我师父说,你讲的梵语是西天竺官话,我们说的是东天竺方言,所以你会听不懂。不过,天竺语言虽有不同,文字却是一样。现在我师父愿意把要说的话写在铁木鱼上,请你看了转告天心教掌教阁下。这些话十分重要,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。请你们放下梯子,让我们上山。”

  天心教主不觉心动,低声告诉江涛道:“这办法倒值得一试。公子不妨答应他上山的请求,但要他那师父把话写在木鱼上,先由徒弟上山来;让我们看过之后,再接他师父上山。”

  江涛把这些话转告了红衣人,红衣人又转告碧目老者。师徒两人又密议了许久,那碧目老者才点头同意;将拐杖插在地上。翻转铁铸木鱼,竟运指如飞,在木鱼底写了几行字,然后交给了红衣人。

  峰上众人见他居然以指代笔在生铁铸成的木鱼上刻字,都不禁吃了一惊。

  天心教主下令加强戒备:由守关护法黄仓坐镇石屋,黎元甲率领二十名箭手分持强弓硬弩监视梯口,其余锦衣护卫扼守山腹甫道;自己则带着燕玲和江涛退回空场去。背山面崖,先占地势,以防突生变故。

  一切布置定妥,黄仓才拉动机钮,那架纯钢特制的长梯缓缓向下降落;离地两丈,忽然停止。二十名箭手人人拽弓引弦,凝神蓄势而待。那红衣人手托铁木鱼,身形一长,飘然飞上盘梯;身法轻灵矫捷,显见武功已具相当火候。

  黎元申突然沉声喝道:“且慢!你那木鱼是铁铸的不是?”

  红衣人一怔,点头道:“是的!”

  黎元申又问:“木鱼内装的是什么东西?”

  红衣人笑道:‘才鱼本是空的,哪有东西?”

  黎元甲冷冷道:“你用手敲三下试试!”

  红衣人依言屈指连叩三下,“咚咚咚”三声脆响;其音锐而不沉,果然中空并无藏物。黎元申这才招手道:“好吧!你可以上来了。”

  等到红衣人行抵梯口,黄仓立即拉动机钮,收起盘梯;并且在梯上加锁,隔断了上下通路。这片前山平台,本是峰腰突出的一块奇形大石,退路全失。现在那红衣人就算长了翅膀,也不怕他会飞上天去了。

  黎元甲暗暗松了一口气,就像押解囚犯似的,将红衣人押到距离天心教主三丈外站住,喝道:“拜见教主!跪下!”

  红衣人抱着铁木鱼遥遥一躬道:“我们天竺只人跪怫祖和师父,不跪异教的人。”

  黎元申脸色一沉,冷叱道:“到了这儿,只怕由不得你放肆!”话落时一腿飞出,猛然扫向红衣人腿弯。那红衣人霍地跨前一步,身躯疾转半圈,手中铁木鱼就势反撞而出,怒目道:“你想怎样?”

  黎元申一腿扫空,左掌倏翻,一式“推窗望月”正拍在那具生铁铸成的木鱼上,竟在木鱼上留下一只浅浅的掌印。锦衣护卫齐声呐喊,便欲一拥而上……

  “住手!”天心教主喝住众人,沉声道:“黎统领,不必勉强他,叫他把木鱼呈上来吧”黎元申虽犹悻悻不甘,只得暂时忍住;恭应了一声,转对红衣人冷笑道:“朋友,算你运气。教主吩咐你把木鱼呈上来。”

  那红衣人却摇摇头道:“不行!你不会梵文,这东西要交给会梵文的人。”

  黎元申怒眉一轩,终于又忍了下去,喉咙里哼了两声,道:“我看你是活腻了!”

  红衣人木然道:“腻什么!我们天竺人都吃素,不吃荤腥

  江涛见他们相持不下,连忙迎上前去,笑道:“黎统领何苦跟他一个化外之人生气,还是让在下来问他吧广黎元甲满肚子气愤不便发作,只好干笑着退开一旁。

  江涛含笑说道:“这儿只有我一个人会梵文,你就把木鱼交给我如何?”

  红衣人凝目低声问道:“你能照木鱼上的话做吗?”

  江涛笑道:“这有何难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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