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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七


  杨洛道:“值班入睡,声张起来,少不得遭罚,他们自然会彼此商议隐瞒,不用咱们替他们担心。”

  四人掩掩藏藏,回到东厢杨洛的卧室,缺牙老人谭立竟已赫然踞坐相候。

  谭立一见左斌,大感欣喜,两人像老朋友似的把握寒喧,哈哈大笑。

  燕玉苓担心地道:“大家谈话最好轻声一点,隔壁住着元

  婴教主楼望东,这老东西很讨厌。”

  谭立笑道:“放心,那老贼每届五鼓天明,必去蔽静之处,独自练他的元婴神功,这时不在房中,要等辰时以后才会回来。”

  于是,大家才叙礼相见,开始议论下手之事。

  左斌道:“行诈下毒之事,交给我老人家好了,由我略作化装,索性混进内府,叫他知道妙手左先生的厉害。”

  谭立笑道:“我原只求取到你的透骨酥便行了,能得你亲自出手,越发令人放心,依我说,老哥你何不干脆施展妙手空空绝技,把那本书给它偷了出来,岂不天下太平。”

  左斌扬眉道:“有何不可?你和我是老搭挡,易容妙手之法,你已得我真传,反正他那东西也是强抢人家的,如今强盗遇见贼,大家窝里反,等着瞧我的好了。”

  忽然笑容一敛,话题一转,又道:“现在担心的,是罗公子入牢寻父的问题,包天洛防范水牢十分严密,要想不露形迹,偷入水牢,只怕不易。”

  燕玉苓插口道:“除了设法偷取包天洛的令牌,别无他法可行。”

  谭立斜睨左斌,笑道:“这么说,一客不烦二主,全由左老哥包办了如何?包天洛虽然小心,就算他把令牌系在裤带上,你也不难手到取来。”

  左斌沉脸道:“胡说,我要混入内府,那能分身再盗令牌,总共半个时辰,我又不会邪法,这件事不能承担。”

  罗英沉吟半刻,道:“晚辈思父心切,宁愿冒险闯入水牢,万一不幸失手,绝不怨天尤人……”

  谭立摇头道:“不行,绝不能用硬闯的办法,公子耐心等候半日,等左老哥顺利混入内府之后,咱们再合力设法,盗取他的令牌。”

  罗英黯然道:“半日时光虽短,对晚辈此时来说,何啻千年百年……”

  左斌道:“公子万万不可性争,凡事总须忍耐,欲速则不达,十几年都等过了,何必急在这半天呢?”

  众人劝慰罗英一番,时已卯时将半,谭立道:“各位折腾一夜,现在可以略作休息,隔壁楼望东老贼快要回来了,燕姑娘你请回房,罗公子委屈在这儿藏一藏。”

  燕玉苓问道:“天明之后,江姑娘的事,我应该怎样向包天洛回答呢?”

  谭立想了想,道:“你就说她死也不肯吐露,包天洛疑心的是洞府中出了奸细,你就顺着这方面说,他越是疑心,越不会立刻解送她往崆峒山的。”

  燕玉苓唯唯应了,正待动身,谭立又道:“今天这一天,关系成功失败极大,白天务必不可再来东厢,待夜晚三更以后,咱们在后园水牢中铁栅外,往假山背后会齐,再定罗公子入牢探父的方法。”

  燕玉苓告辞出房,经过元婴教主楼望东卧室窗外,忍不住好奇地凑在窗口,偷眼向里打量,一睦之下,却不觉吃了一惊。

  原来房中卧榻之上,楼望东正曲身拥被,面壁而卧,满头红发,披散在枕上,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孔,但显然他并没有离开卧房,到什么蔽静之处演练“元婴神功”。

  燕玉苓一惊之下,心里暗急,忖道:我们怎的全是死人。

  这老家伙根本没有出去,一墙之隔,方才的谈话,岂不被他全听去了?

  一念及此,正待转身回到杨洛房中,将所见情景告诉众人,甫一回头,却瞥见一条人影正施施然由黑暗中踱来。

  她一眼望见那缓步而来的,灰衣大袍,满头红发,竟然正是元婴教主楼望东。

  燕玉苓一时骇然失措,如见鬼魅,未逞细想,一折腰,如飞般离了窗口,向西厢房气急败坏奔去。

  一脚跨进卧房,又是一惊,目光过处,只见包天洛高坐房中,满脸怒容,江瑶侧卧床上,显然穴道已被制住,侍女樱儿,却泪水涟涟,垂首跪在地上。

  燕玉苓倒吸了一口凉气,心知不妙,在房门中怔了一怔,壮着胆走了进去,含笑道:“唉!哪儿没找遍,包老前辈却在这儿……”

  包天洛抬头冷冷扫了她一眼,截口道:“老夫来了将近半个时辰,燕姑娘任何处去寻老夫,竟耽误了这么久?”

  燕玉苓心头似小鹿般乱撞,忙道:“我为了江瑶的事,想寻包总管商议一下,在厅前东厢转了一大阵,却没个人可以问一问,我又不知道您老人家卧室居处,所以,后来……”

  包天洛淡淡一笑,道:“老夫居处,在后园东侧尽处,你到前厅去寻,岂非背道而驰,适得其反?”

  燕玉苓道:“是啊!可是我以前不知您老人家住处,不得已想到东厢房去问问杨大侠,结果走错了房间,将元婴教主楼老前辈也吵醒了,闹了个笑话,耽误了许多。”

  包天洛微微颔首,道:“你既不知老夫居处,就该命樱儿来通报一声,不必亲自奔走寻觅。”

  燕玉苓急道:“唉!只因有几句重要的话,怕她小孩子传话不清楚。”

  包天洛眼珠一阵转动,沉吟了一下,扬手曲指一指,闭了江瑶睡穴,然后叫樱儿暂时退出房去,低声道:“此地已无外人,姑娘只管说吧!”

  燕玉苓移步到床前坐下,压低嗓子,轻轻说道:“我受命开导这位江瑶姑娘,承总管嘱意,主要在探取她同来之人是谁?以及她从何知道本府洞门开阔之法……”

  包天洛颔首道:“不错,正是这两点,她怎么说?”

  燕玉苓道:“经我多方套她内情,才知道她同行之人,并非罗英,而是几位武林顶尖人物,现在都已到了祁连山中……”

  包天洛面色一动,沉声道:“是谁?”

  燕玉苓道:“一位是少林掌门明尘大师,另两位都是罗英祖母,二位姓竺,一位姓凌……”

  包天洛霍然一震,脱口道:“你是说凌茜和竺君仪、秦佑?”

  燕玉苓点头道:“对!对!正是这几位,据说他们连袂同来祁连,竟是为了罗英以前曾被许老前辈引往峨嵋,后来罗英突然失踪,他们疑心是失陷在祁连洞府中……”

  包天洛怒叱一声,跳了起来,道:“一派胡言,罗英离开许老二,明尘贼秃亲自在场,他们不过以此藉口,欲来祁连寻衅,故作此掩耳盗铃之事,实在可耻可恨!”

  燕玉苓瞧他盛怒之中,掩不住满脸对明尘大师三人的恐惧和憎恨,不禁暗笑,口里却道:“姑无论他们如何藉口,但这三人已经同抵祁连山,而且来意不善,全是事实,包总管不可不预作准备。”

  包天洛哼道:“桃花岛浪得虚名,再过十天,山主出关,天下就不会是桃花岛的天下了。”

  他顿了一下,又问:“你可曾问出,她从何处得悉本府洞门启闭之法?”

  燕玉苓想了想,道:“这一点,她总不肯说,费了许多口舌,才探得她一些口风,听她语意,好像是本府之中,早有他们的奸细,洞门启用之法,早就泄漏出去了。”

  包天洛骇然大惊,满头冷汗直落,跌足道:“果不出我所料,她有没有说出内奸是谁?”

  燕玉苓道:“这个,一时还没有问出来,我只能以同是女人的关系,伪示交好,从中探询,就算能探听出来,也不是三数日时间,她性情十分倔强,又不能逼她,逼得急了,反而问不出一个字了。”

  包天洛道:“这话不错,姓江的丫头任性倔强,只宜软骗,不宜硬逼,方才你离开此处,樱儿险些被她打伤,若非老夫适时赶到擒住,也许已经闹出事故,现在,老夫把她交给燕姑娘,你要好好笼络住她,务必探问出那内奸是谁?”

  燕玉苓连连点头道:“这是当然,但包总管原意,不是说明天要把她送往崆峒山去吗?”

  包天洛笑道:“那是一石二鸟之计,但必须等查问出内奸之后,才能押送她前往,这些日子,姑娘多多辛苦,防范严密一些,一有消息,可以令樱儿随时通报老夫。”

  说着,站起身来,告辞出房。

  燕玉苓送他到房门口,心里一块大石,才算落地,长嘘一声,奔回床边,替江瑶解开了穴道。

  江瑶揉揉眼睛爬了起来,冲口问道:“怎么样?找到了没有。”

  燕玉苓轻“嘘”道:“小声些,包天洛刚走,只怕还没走远……”

  江瑶嘟着嘴道:“那死丫头樱儿最可恶,跟来转去,把我

  当贼似的守住,恼得我火起,正想宰了她,不知她用个什么响铃,掷出窗外,姓包的就赶来了。”

  燕玉苓低声劝道:“此地乃是死地,姑娘应该忍耐,千万鲁莽不得,方才你这一闹,险些把咱们的大事弄糟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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