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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秦佑爽然道:“这也不用大哥烦心,七天之中,可由我们四人轮流为你护关守卫,日夜不停,务能使你安心静修。”

  竺君仪、辛弟和伍子英等同声附和,于是四人拥着陶羽西,开始在附近山区中寻找可供练功的安全处所。

 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,但真要寻找一个既隐蔽又安全的地方,却大非易事,皆因此处临近泰山和济南府,武林中人来往频仍,五个人在乱山中找了一天,竟寻不到一处比较理想的地方。

  “天南笑客”伍子英道:“据我所知,狙徕山中,有一处极合理想的所在,只是路途稍嫌远了一些,而且,我们一大群人,行动起来,目标太大,途中尚或泄露行迹,反倒不妙了。”

  竺君仪接口道:“那么我们分批上路,狙徕山离天宝寨不远,咱们趁夜动身,天亮之前,同在天宝寨会合。”

  伍子英道:“主意很好,但途中大家要尽量绕行小道,万不可与人纠缠耽误,我和辛弟先行动身,竺姑娘做第二批,就便多买些干粮带去备用,秦老弟陪陶公子到半夜以后再上路,你们有乌云盖雪,脚程要快捷得多,大伙儿准定在天明的时候,在天宝寨正北的山麓下碰头。”

  这样分配,众人俱都欣然赞同,只有竺君仪未免有些失望,但她想到秦佑必须和陶羽同乘一骑,始免耽误,所以也未表示异议。

  伍子英和辛弟当先离去,待到黄昏以后,竺君仪也告辞独自上路,剩下陶羽和秦佑,并肩坐在一个小山头上,静候时光。

  这时夜色未央,满天繁垦,一轮蚊月,当空普照,山头上寥寂得没有一丝声响,陶羽抱膝而坐。仰望穹苍,不禁黯然长叹。

  秦佑低声说道:“大哥,如今你身世已经明白,只待武功就成以后,手刃亲仇,指日可期,还烦恼什么呢?”

  陶羽失神地摇摇头道:“兄弟你不知道,我此时的心境其实比从前更乱,我虽已查出自己的生父,但他老人家为什么会突然失去功力,伤在外公掌下?至今仍然是个谜,有时候,我真怀疑是我娘害死了他,但娘又为什么要害死他呢?

  用什么方法害死他的呢?另外,爹爹和全真教又是什么关系呢?这些疑问,仍然使我片刻难安。”

  秦佑也不觉暗叹一声,劝慰道:“这些事日后不难揭露,大哥你目下还是安心练武,以便将来替伯父他老人家报仇,才是正途。”

  陶羽忽然激动地握着秦佑的手,忧悒地道:“秦兄弟,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倾吐心声的亲人了,请你告诉我,假如果真有一天,我必须亲手杀死外公替爹爹报仇,我娘是不是会因此而恨我……”

  秦佑听了,心弦猛震,一时竟无法回答。

  陶羽又幽幽一叹,道:“她老人家的父亲杀死我的父亲,我又要杀死她老人家的父亲,血仇纠缠,偏偏发生在我们一家人之间,唉!老天为什么对我如此残酷……”

  秦佑忽然想起一件事,忙道:“大哥,师父临危之前,曾交给我们两封锦囊,其中一封在离开荒岛时已经拆开看过,另一封,师父留言必须等你的身世明白之后,才能拆阅,现在你的身世既然揭露,咱们何不拆开那锦囊看看?”说着,急急从怀中取出那封锦囊,两人就月光下拆开,陶羽捧阅片刻,不觉骇然失声道:“竟会有这种事?”

  秦佑忙问:“大哥,上面说些什么?”

  陶羽重新打开密柬念道:“……汝等拆阅本柬之时,陶公子身世当已揭晓。倘若证实彼果系罗大侠之后,此实天下之最可贺,亦最可叹,最可悲之事也。而今而后,汝等为继承罗大侠遗志,势必面对飞云山庄强敌,置身于武林险风恶浪之中,汝等年幼功浅,殊堪悬心,而飞云庄主陶天林武功高似天神,为师亦所深知,唯天下人但知陶天林玄功盖世,却不详彼之武功来历。十五年前,罗大侠莅临荒岛,筹思破敌之策,曾偶与为师语及,陶某武功,极似西域多罗神教一派,汝等欲图报仇,武功未成,不宜妄动,知己知彼,首应查出陶天林武功门派,方可熟知被解之法,此为师临别诤言,万勿忽视之。而佑儿剑道已有小成,尤应追随辅佐陶公子,勿负为师授艺之初意也。”

  秦佑失惊道:“这么说来,你外公竟是和桃花公主一派的了?那么,桃花公主又怎会到中原来称雄争霸的呢?”

  陶羽叹道:“或许他们彼此本是同门别支,或许互相不知道同属一派所传,唉!我现在有些明白了,难怪外公书房中,藏着很多‘身毒引鉴’之类的书籍,‘身毒国’就是西域各邦之一,外公也许正是从那儿来的呢?”

  秦佑道:“果然如此,我们倒真的不可轻举妄动,试看桃花公主的武功,你外公陶天林想必更要在她之上,放眼天下,何人能敌?”

  陶羽愤然道:“今后我们得多多找那桃花公主较量,藉此知道他们多罗神教武功的路数和特点,天下无难事,我一定要亲手打败他……”

  秦佑默然,他深自感到陶羽在说这些话时,眼中杀机隐射,怨毒之情,溢于言表,而在这场复杂纵横的恩仇关系中,他委实不便擅置一词,一方面是陶大哥的生父,另一方面却又是他母亲的生父,是友是仇?乱人心志。

  但也有一桩可喜的,那就是陶羽自从揭开身世之谜之后,毅然决心练武,仿佛从怯懦中挺立了起来,姑且勿论他是否真将杀死陶天林替父报仇,但对秦佑来说,这是可喜的事。他摇撼着陶羽的手臂,道:“大哥,我在想,师父他老人家如果阴灵有知,虽然必定会为罗大侠的遇害而伤心,却也会为你的决心练武而欣慰。老实告诉大哥,那天夜里,师父带我到茅屋中传授武功心法的时候,就曾经一再对我说,要我尽力促使你练武,他老人家眼光没有错,你果然正是罗大快的后人。”

  陶羽苦笑道道:“我何尝不明白他的用心,只是母命难违,唉!我现在决定练武,如果被娘知道,不知道她要多难过。”

  秦佑道:“不,大哥。伯母从前不许你习武,是怕陶天林容你不下,杀你除根,说起来也是为了你好,现在你既然明白了一切,反正陶天林也不肯放过你,伯母一定盼望你武功早成,防身保命,她决不会反对而难过的。”

  陶羽失神道:“也许你的话不错,但愿她老人家能理解我的苦衷……”

  他站起身来,又道:“时间不早了,我们也该动身啦!”

  秦佑牵过“乌云盖雪”,两人一骑双跨,迎着夜色,疾驰而去。

  夜深如洗,旷野中一望无垠,视线极远,四周一片宁静,未见人影,但他们为了谨慎,途中绕道而行,专捡荒僻之处,纵马疾奔。

  一路毫无延阻,天色刚露曙光,便已赶到狙徕山麓。

  远远望见两人在山脚下扬手招呼,正是“天南笑客”伍子英和辛弟。

  陶羽驰到山脚下落马,问道:“竺姑娘已经到了吗?”

  伍子英道:“她正在替你安排住处呢,在路上,咱们险些出了麻烦……”

  秦佑急问道:“什么麻烦?敢是碰见了什么人了?”

  伍子英道:“一点不错,咱们未到天宝寨,途中竟忽然撞见了飞云山庄的高手,辛弟脸上刺着花纹,设非夜色正浓,一定会被人家看破形藏。”

  陶羽问道:“飞云山庄的什么人?”

  伍子英翘起一个大拇指,道:“顶儿尖儿的人物,八卦掌郝覆仁、鬼王钩陈朋,还有那素以凶悍闻名的铜牌方叉傅三槐。”陶羽骇然一惊,道:“啊!是他们么?这三人全是飞云山庄总堂的高手,是我外公的亲信,他们怎会突然离开总庄,在天宝寨出现?”

  伍子英道:“他们好像也在匆匆赶路,傅三槐跟我错肩而过,幸好他是个粗人,只撞了我一肩头,匆匆扫了辛弟一瞥,竟未发觉他面上刺的花纹。”

  他们一面谈着话,一面宽路登山,不多久,抵达半山一栋石屋之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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