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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八


  冉肖莲冷冷一哂,又道:“假如你不便作主,我可以直接请示会主。”

  尤宁身形微震,连忙堆笑道:“这点小事,何须烦搅会、主,咱们计议一下,酌情进行也就是了,现在且不急这些先去审讯田老婆子要紧。”

  冉肖莲却摇摇头,道:“急什么?我早就饿了,用过午饭再说吧!”尤宁立即改口道:“你瞧我多糊涂,竟连吃饭都忘了。”

  于是,又向紫茜挥挥手道:“快些传话下去,午饭送到前厅来,我和小姐这饭还有事。”紫茜应声飞步而去。

  尤宁四顾无人,竟伸手去揽冉肖莲的腰肢,馅笑着道:“累了吧?来!我搀着你”

  冉肖莲冷冷一摔罗袖,沉声道:“放正经些,大白天,你不要脸我还要见人。”径自举步向大厅行去。

  尤宁吃吃低笑,尾随而行,那模样,就像一和“嗅骚”的公狗,何尝还有一丝做“父亲”的尊严。

  这“父女”二人,姓氏既不相同,关系复又暖昧,在厅中用饭的时候,少不得也有些不堪入目的举动,却把在秘室内的“千手猿”骆伯伦看得如坠雾中。

  饭后,两人回到西厢房,“余坤”仍在厢房门前仁立守望。

  尤宁欣慰地道:“余香主辛苦了,快去吃饭吧!”

  “余坤”欠身道:“外面几个小辈都走了么?”

  尤宁大笑道:“黄口孺子,何足为虑。被莲姑娘出去申斥了一顿,还不乖乖滚蛋?哈哈!”说着,和冉肖莲并肩走进房中,顺手掩上了房门。

  那“余坤”望着门露齿一笑,刚转身要走,忽听尤宁一声惊呼,道:“余香主!”

  “余坤”驻足应道:“属在下。”

  音犹未落,房门已霍然大开,只见尤宁脸色大变,飞步而出,一把拉住“余坤”的胳臂,沉声道:“咱们离去这段时间,谁到西厢房来过?”

  “余坤”愕然道:“没有啊!属下一直守在门口,寸步未高,绝未见人来过西厢。”

  尤宁额上已冒出冷汗,凝目喝道:“那么,你有没有进房里去?”

  “余坤”摇头道:“也没有,属下只是守在房门外,一步也没有进去过。敢问堂主,莫非出了什么意外?”

  尤宁顿足道:“岂止意外,简直要命,你自己进来看看!”

  “余坤”被他拖胳臂,踉跄奔人房中,但见冉肖莲粉脸铁青站在床侧,床上的彩衣娘娘田娥,却已气息断绝,死了多时。

  尤宁浑身颤抖,面无人色,恨声道:“余坤,这是谁干的?你自己去看看,咱们都等着死吧,谁也别想再活了。”

  冉肖莲冷冷道:“你也真是的,事情既然发生了,焦急咒骂有什么用?这儿没有外人,大家倒是先把原因查出来,想个应付的方法是正经。”

  尤宁颓然松手,掩面长吁道:“还有什么办法可想?人是会主亲自交办的,关系又如此重大,咱们连一个字也没有问出来,如今谁也活不成。”

  “余坤”趁他说话的时候,伸手探了探田娥脉息,神情一震,慌忙垂躬身道:“堂主明鉴,属下敢断言这桩变故绝非外人所为……”

  尤宁冷叱一声,道:“不是外人,难道会是咱们自己下的手?是你干的?还是我干的?”

  “余坤”道:“属下奉命守护西厢,自堂主离开直到回来,始终未离房门,其间更绝无任何人进过此屋,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响,若说有人侵入下手,那是绝不可能的事。”

  尤宁怒吼道:“不可能的事已经发生了,这不是铁挣挣摆在眼前吗?你尽管说这些废话,有什么屁用?”

  “余坤”道:“属下的意思,正是欲依情推理,以求查出变故的原因……”

  尤宁道:“你若猜想到的是什么原因,就爽爽快快说出来,谁耐烦跟你转变抹角打哑谜!”

  冉肖莲冷扫了尤宁一眼,皱眉道:“你就先让余香主把话说完,说得不对,现发脾气也还不迟,这样穷吼乱叫,除了快’些把事情声张出去之外,又能有什么帮助?”

  尤宁顿足长叹,挥手道:“好!说吧,反正是死定了,就让你说个痛快吧!”

  “余坤”趋前一步,低声说道:“属下以为这件事肇因恐在‘施针’之前,倘能将详情告诉大姨娘,也许比较容易查出老婆子暴毙的原因。”

  冉肖莲耸然动容,凝目道:“难道你竟怀疑是大姨娘失手所致?”

  尤宁哼道:“这简直是笑话,大姨娘乃当今世上‘搜魂针’唯一传人,从来没有失过手。”

  “余坤”道:“属下不敢怀疑大姨娘的神针绝技,但田老婆子在施针之前,先被火道人用重手法劈断了颈骨,当时已受了重伤,加以她穴道受制太久,血脉本就不能畅通,在这种情形下速施神针,是否承受得住,就很难断言了。”

  尤冉二人听了,不禁相顾一愣,脸上都流露了迟疑沉吟之色。

  “余坤”紧接着又道:“当然动容大姨娘施针行术的时候,属下并未目睹,不过是据情推论,大胆作此臆测罢了,此事关系重大,即已发生,本堂上下无人能免罪谴,属下受堂主厚恩,生死相共,荣辱相关,故敢掬诚奉陈,妄悖直言,尚祈堂主和小姐垂谅。”

  一番话,直说得尤宁心惊色变,怒火全消,代之是无限内疚,连连点头道:“你说得对,咱们共事多年,不分彼此,无论恩赏罪罚,都是休戚相关的,事情既然发生了,谁也脱不了干系,原该竭智同心共谋应付才对,刚才是我太激动了,老弟别放在心上。”

  也难怪尤宁语气突然变得如此客气,人家话虽说得委婉,言外之意,等于表明立场:施针之时,并未在场目睹,论责任,尽可一推三不知,只因念在过去情谊份上,才略抒所见,义帮帮忙,出点主意而已。

  冉肖莲肃然道:“余香主的揣测,并非绝无可能,我看是该去问问大姨娘!”

  尤宁却摇头苦笑道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,这件事,原是我千求万请她才答应,如今弄出意外,再去问她,你想她会承认是自己用针用得不对时候吗?”

  冉肖莲道:“但她既答应施术,出了变故,总该来查看一下,找出原因呀?”

  尤宁叹道:“她心眼又窄,口以不能说话,纵然来看二眼,也说不出所以然的。何况,自从那一次咱们被她……”

  突然望望“余坤”,没有再往下说,改口道:“反正人已经死了,知不知道原因无关重要,重要的是咱们如何向会主呈报?把责任给谁承提?”

  “余坤”道:“唯一说法,只有全推在火道人头上。”

  冉肖莲道:“能掩盖得过去吗?”

  “余坤”道:“堂主耳伤便是证据,只须众口一词,把火道人那一掌说得严重些,纵然不能全免罪责,谅也不能获罪太重。”

  尤宁长叹一声,道:“事至如此,也只好这么办了,此事瞒上不瞒下,咱们三人都要谨慎口风,最好等拖过今夜再往上呈报,倘能天从人愿,今夜应家两个小辈果真自投罗网,让咱们将功赎罪,那就更好了。”

  “余坤”诧问道:“堂主怎知应家兄弟今夜还会再来?”

  尤宁招手道:“这是咱们的预感,中与不中,无妨一试,老弟附耳过来。”

  三人语声顿低,就在房中交头接耳,计议起来。

  此时,黄石生在梁上虽然凝神注侧耳倾听,无奈听听到几句继续不全的话,未窥全貌,反曾困惑。

  没多久,却见三人启门而出,冉再莲自回上房,尤宁和“余坤”则亲自督促手下,开始一串应变准备。首先,由数名健婢抬来四口大箱,将“夺命双环”

  火道人以及彩衣娘娘田娥的“尸体”,分别装入箱中,运往后面柴房。凡是“碍眼”的东西,全都搬走。

  接着,阖宅仆妇丫环,都恢复了女装,而且刻意修饰,人人浓妆艳抹,打扮得花枝招展。

  庭院也经过彻底清扫,园中花木也修剪整齐,大厅内加铺了厚绒毡,长廊下悬起七彩玻璃灯。

  天未入夜,大厅内已经红烛高烧,帏幕低垂,侍女们穿梭往来,在案头上添置鲜花,在窗根下布妥锦凳,然后,调筝琶,焚兽香,试管弦。

  直到这时候,黄石生才算恍然领悟,敢情今夜园中,竟是“花径香皆为君扫,暗藏金钩钓双鳌”,专为日月双剑兄弟俩在办“喜事”呢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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