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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蓝衣少年拂然道:“胡说,师父的物件,我岂有没见过的道理,这带子决不是他老人家的东西。”

  法元大师紧接着又问道:“距今两旬之前,令师独往太原,小施主知道他是去做什么吗?”

  蓝衣少年不耐地道:“你这老和尚怎的这般唠叨,我问你的不回答,竟缠问个没完……”

  法元大师正色道:“事关令师毕生清白,小施主务请耐心答复老衲,老衲问过之后,自会将令师消息详细奉告。”

  蓝衣少年无奈,只得忍耐答道:“师父他老人家是去太原采购日常需用之物,咱们住在荒山上,每隔三五个月,就得添补些东西。”

  法元大师接口又道:“平时出山采购,都是令师独自前往么?”

  蓝衣少年道:“平时师父都带我同去,只有这一次是例外……”

  法元大师双目一亮,岔口道:“为什么?”

  蓝衣少年道:“因为平时添购物件,都在和顺县,这一次,师父说有几件东西,县城中买不到,必须去太原府购买,路途太远,就没带我同去。”

  法元大师轻“哦”一声,喃喃道:“这就难怪了,他连自己唯一的爱徒尚且隐瞒,无怪不愿再作辩解了……”

  蓝衣少年沉声说道:“你不许胡猜,师父他老人家,独往太原,决不会是去杀人!”

  法元大师长长叹息一声:“是的,老衲也深信他不是去杀人,无奈却知道得太晚了,唉!如此沉冤,真令人难以相信。”说着,竟热泪盈眶,嗟叹不已。

  蓝衣少年注目问道:“老和尚,你的话问完了吗?现在总该告诉我师父的消息了吧?”

  法元大师点了点头,却凄然说道:“小施主,令师心性,超越常人,多年耳儒目染,想必小施主亦当有超人心胸,大丈夫当忍天下人所不能忍的变故,才不愧是名师之高徒……”

  蓝衣少年越听越惊,截口道:“师父他老人家莫非……莫非……”

  法元大师声音一哽,道:“令师三日之前,已在承天坪归天了。”

  蓝衣少年遽闻恶耗,身形一阵震颤,却忘了伤感,猛地逼前一步,厉叱道:“是谁下的毒手?”

  法元大师黯然答道:“是老衲!”

  “什么?你!”蓝衣少年骇然张目,简直比遽闻师父死讯犹感震惊,颤声喝道:“真的是你这老秃贼下的手?”

  法元大师点头道:“正是老衲。”

  蓝衣少年双目爆睁,双掌一错,就待扑上前去,但转念之间,又强自按撩住怒火,暗忖道:世上哪有自承杀人凶手,而且特地送上门来的道理?这老和尚来得古怪,内中或许另人蹊跷?

  心念电转,蓄势未发,冷冷哼道:“就凭你区区少林和尚,我不信师父会败在你的手中,敢情你是故作大言不惭,想往自已脸上贴金?”

  法元大师木然道:“老衲自知,如论功力,实难胜得令师,但令师当时并未抗拒,而是自甘束手待死,情形自不能以常理衡断。”

  蓝衣少年怔了一下,随即纵声大笑起来,道:“老和尚,你以为小爷会相信你的鬼话?师父他老人家脾睨字内,傲骨棱棱,岂会束手待毙,不加抗拒?再说,师父亲口嘱咐我在此见面,他老人家决不会骗我。”

  法元大师神色一肃,道:“小施主敢是不信令师已逝?”

  蓝衣少年哂道:“我本来有些相信,但现在却一点也不相信了。”

  法元大师叹息道:“老衲有顺话,说出来只怕小施主更不会相信,但,那却是千真万确的铁—般的事实。”

  蓝衣少年不屑地说道:“你且说来听听。”

  法元大师正色道:“令师真气走岔,武功尽失,早已与凡夫无异了。”

  果然,蓝衣少年听了,越发大笑不止,道:“好个老秃头,居然越说越玄了,若说旁的事,小爷或可能相信一二分,唯有这个谎,你扯得太不高明,师父他老人家功力有没有失去,难道小爷还没有你清楚?”

  法元大师提着那纯金制成的古怪腰带,缓缓说道:“老衲早知小施主不信,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,令师真气走岔,乃是在前往太原府之前,他独自远赴太原,正为了打造这条‘定穴护元带’。”

  蓝衣少年收敛了笑声,诧异问道:“什么叫做‘定穴护元带’?它是做什么用的?”

  法元大师黯然一叹,道:“此物形式,、原载于前辈医圣无才居士所著‘隐伤秘本”唯武林中人知道的甚少,本寺藏经阁有该书,故尔老衲幸会涉猎,据书中解释,假如—个练气之人,一旦走火人魔,真气岔道,重则毙命,轻则瘫痪,皆因气血不能畅行。而腰际‘左右章门’乃二大夫阻,此带内竖金针二枝,部位恰在两处章门穴道,束之腰际,可合闭穴通顺,虽未能恢复涣散的真所令身躯瘫痪,藉以维持日常行动方便,却厥功甚大,所以名叫‘定穴护元带’。”

  蓝衣少年凝神倾注的听着,又问道:“但你怎说这带子是我师父的东西呢?”

  法元大师用指尖挑起金带,道:“小施主请仔细看看这条带子吧!”

  蓝衣少年困惑地接了过来,反复细看,忽然在金带内侧发现两处长方型的印戳,不觉念道:“十足纯金,太原金祥发……这好像是承造金铺的店戳?”

  法元大师颔首道:“不错,正是太原府金祥发银楼的店戳。”

  蓝衣少年道:“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?”

  法元大师怆然一叹,道:“小施主,令师在承天坪上,饮鸩归天,老衲亲为收殓遗体,在令师腰际,发现这条‘定穴护元带”惊骇之下,犹未敢置信,于是,连夜赶赴太原,经面询金祥发店东,才定实这条金带,果然是在二十天前,令师亲往定制的……”

  蓝衣少年猛地一震,急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,师父他老人家独自去太原府,目的就是制这条金带吗?”

  法元大师点点头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
  蓝衣少年怒道:“假如这是真的,我师父分明在去太原之前,武功已经失去,你们竟诬指他老人家是去杀害霍宗尧?”

  法元大师叹道:“所以老衲说这是一桩天大的沉冤,可惜知道得太晚了……”

  蓝衣少年低声嘿道:“哼!你说得倒轻松!”

  法元大师语声微顿又起,接道:“不过,小施主,实论起来,令师亦有不是,至少他应该对那柄风铃剑的事,向大家提出解释。”

  蓝衣少年怒目一瞪,道:“当时你们倚多为胜,气势汹汹,何曾给师父解释的机会?”

  他惊怒交并,方寸已乱,匆匆将金带寒进包裹中,戟指法元大师又道:“我这就赶回承天坪去见师父,他老人家无事便罢,惹有分毫损伤,小爷定把你们这些凶僧贼道,四门五派的匹夫刀刀斩尽,剑剑诛绝,老秃驴,你等着吧!”说完,转身便走。

  法元大师精日暴展,沉声道:“小施主,请留步!”

  蓝衣少年一旋身,胸衣已解,剑囊尽现,叱道: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

  法元大师目注少年胸前一排十柄风铃小剑,老脸上神色连变,良久,才敛目一声浩叹,徐徐说道:“小施主不必去承天坪了,令师所饮毒水乃老衲亲手调制,遗体也是老衲亲手掩埋,这如海沉冤,如山重仇,小施主,你就全向老衲索讨吧!”

  蓝衣少年冷哼道:“只待证实了师父他老人家生死安危,还怕你跑得了么!”

  法元大师苦笑说道:“老衲既赶来相晤,便无规避之意,可是,小施主,你怎不问问,老衲从何知道小施主会在马岭关上?”

  蓝衣少年闻言一怔,道:“不错,你怎知我会在马岭关?”

  法元大师道:“那是令师临终之前,面告老衲的,令师含冤不辩,却毅然舍生,其中,必有难以明言的隐衷,小施主难道就不想先替他昭雪沉冤,然后再—决恩仇么?”

  蓝衣少年倔强地道:“那是我自己的事。”

  法元大师凝注道:“可是,令师含冤而逝之前,将马岭关地名赐告老衲,其意欲令老衲助小施主一臂之力,已甚属显然,即使令师并无此意,老衲即悉内情,也无法置身事外……”

  蓝衣少年冷笑道:“你自称是害死我师父的凶手,又甜言蜜语欲替他老人家昭雪沉冤,好话说尽,坏事做绝,究竟肚里怀着什么鬼胎?”

  法元大师正色道:“因由我种,孽由我生。老衲一时愚昧,铸错已成,但愿舍此余年。聊图补报于万一,至于能否化解这大仇深恨,早已不在奢念之中了。”

  蓝衣少年哂道:“听你口气,倒真像诚意的……”

  法元大师道:“老衲句句由衷,岂敢虚词诳骗小施主。”说着,站起身来,从怀中取出一只薄薄的玉匣,双手递给了蓝衣少年。

  蓝衣少年手托玉匣,冷冷道: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?”

  法元大师合十道:“玉匣中乃少林最高令符‘绿玉贝叶”小施主持此贝叶,少林僧俗弟子,上自长老,下至沙弥,悉任调遣……”

  话犹未毕,蓝衣少年已冷笑一声,“啪”地将玉匣摔落雪,地上,傲然道:“师仇不共戴天,你惹真正害死了师父,少林弟子一个也别想苟活幸免,小爷岂会中你这怀柔布惠的无耻奸计!”话落,拂袖腾身,如飞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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