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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二


  东方莺儿羞得粉面如红,垂首道:“晚辈家遭惨变,骨肉支离,不死之身,怎敢妄配韦少侠,宁愿削发剃度,求老前辈渡化,终生青灯木鱼,修积来世──”

  百忍师太叹了一口气道:“佛虽大,不渡无缘之人,你年纪正轻,红尘未断,怎能人得空门,一个慧心已经闹得我头昏脑胀了,你别又替我添麻烦吧!”

  东方莺儿坠泪道:“晚辈自忖佛缘浅薄,但向佛之心,却没有半点虚假,老前辈不肯渡化,晚辈自己也要削发皈依。”

  百忍师太沉吟一会,道:“这样吧,你爹爹过世不久,心情正值哀伤,我也不急着逼你,三宝空门,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的,好好收拾这些莫须有的杂念,明日一早,跟我往洞庭湖去一趟,等你报却亲仇,会见你弟弟之后,那时姐弟们仔细商议,再作决定吧!”

  百忍师太略作摒挡,第二天一早,果然带着莺儿和徐文兰,一同离开了云崖。

  一路南行,徐文兰和东方莺儿情洽意合,片刻不分,要好得就像同胞姐妹一般,随侍百忍师太,赶到岳阳时,恰好和神手头陀一行差了半天,竟未遇见。

  百忍师太是三宝弟子,徐文兰和东方莺儿又都是年轻少女,所以抵达岳阳的时候,并没有投宿旅店,一径到城外一座叫做“千佛庵”的尼庵,挂单借宿。

  岳阳城濒临洞庭湖,百忍师太的来意,自然是要会一会旧仇──花月娘。

  但她们在岳阳一住三日,四出寻找,却没有发现韦松赶来。

  百忍师太等得不耐烦,将二女唤到跟前道:“我原意欲等松儿赶来,问问慧心下落,再作入江湖的打算,现在他们人影俱无,兰儿又跟他们照过面,住久了,难免不被万毒教查觉,那时反显得咱们藏头露尾,我想,不必再等他们了,明日一早,咱们就雇船直往万毒教总坛,会一会花月娘那贱人,一去一返,最多半日,已经足够──”

  说到这里,突然停顿,扬眉向门外道:“什么人?进来!”

  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,一个千佛庵老尼畏怯地走了进来,手里捧着一封书柬,恭恭敬敬送到案前。

  百忍师太举手一招,那书柬从三尺外破空飞起,直落在她手中,略一扫顾,问道:“这封信从何而来?”

  老尼道:“方才一个白发老施主,领着四名大汉,送到庵门外,嘱咐须呈给师太亲览。”

  百忍师太冷笑道:“欧阳琰那老匹夫的消息倒很快。”

  举信就唇蘸湿封口,轻轻拆开,取出信纸抖开一看,忽然脸色大变,双手左右疾挥,“蓬”地一声,将徐文兰和东方莺儿各推跌出半丈以外。

  同时沉声叱道:“闭住呼吸,不准靠近来!”

  徐文兰和东方莺儿莫名其妙挨了一掌,挣扎着爬起来,都不知什么原因,慌忙依言向后疾退,一面闭住呼吸,却见百忍师太紧紧捏着那封信柬,双目紧闭,满面血红,正运功深深吸气,一吐一吸,悠长而沉重!

  大约过了半顿饭之久,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原状,霍地睁开眼来,一声不响,重又展开信纸,细读起来。

  徐文兰和东方莺儿惊诧地张望着,不敢出声,也不敢走近,直等到百忍师太把信看完,向她们点点头,道:“好了,现在可以过来了。”

  徐文兰和东方莺儿走了过去,偶一回目触及那送信来的老尼,不约而同都失声惊叫了起来──

  原来那老尼虽然僵立未动,实则早已气绝身死,满面呈现出斑红糜烂的疮孔,散布着脓黄腥臭毒水。

  东方莺儿骇呼道:“她──她怎么了──”

  百忍师太冷冷说道:“欧阳琰这封信中,藏有剧毒,她已经被毒末感染,五官内腑,糜烂而死!”

  东方莺儿听得机伶伶打个寒噤,这才恍然明白百忍师太突然劈了她们一掌,原来是怕她们感染毒末,于是切齿说道:“那老匹夫专用卑鄙无耻的手段,连无辜的人也不放过,真是该杀!”

  徐文兰问道:“姑姑,他信里说些什么?”

  百忍师太冷笑不已,道:“你们自己看吧!”

  徐文兰尚胆怯不敢去接,百忍师太道:“信上剧毒,已被姑姑用‘斗口吞牛’内家气功,吸取干净,你们可以放心着,不要怕。”

  二女壮着胆,一同看那封信,只见信纸上写道:

  百忍师太徐氏雪珠吾妹妆次:念我阔别,驰思良多,关山隔阻,少奉音讯,未料吾妹隐晦深山,潜心佛事,皈依空门,红尘千丈,断于慧剑一转之间,此大智大勇,常人难及,愚姐敬之慕之,恨无福以随之。

  “愚姐自愧走南荒,朝山暮水,遍尝难辛,云天翘首,无刻不以贤妹为念,致令兄结缔之情,犹在梦中,今得欧阳护法归报,贤妹健朗如昔,武技神韵,历历在目,承允莅止敝教,一述别情,数十载无波心井,遂不禁怦然而动,当即传令属婢,扫榻焚香,日夕引颈,以候侠驾,惶惑之情,馨竹难书,虽仍处千里之外,贤妹音容,已如在眼前。推悉贤妹鹤驾南游,莅止湖滨,将已三日,何疏远之甚,竟未蒙只字词组,以示迎候之期焉?

  “愚姐困居孤岛,浩瀚烟波,路途非便,明日清晨,当遣画舫彩舟,候于岳阳楼下,洁径浣花,薄酒陋席,恭侍莅临,贤妹女中英杰,巾帼丈夫,一言九鼎,当不负我。

  “函中‘冰蚕粉’,旷世之异物也,为表渴思,特以密呈,贤妹聪慧,敢情笑纳,愚姐创教既名‘万毒’,区区微敬,不过聊供一粲而已。造此上达,敬颂绥棋。

  愚姐 花月娘谨具

  *

  徐文兰读完,惊诧地问。

  “‘冰蚕粉’是什么毒物?姑姑有没有被它感染到呢?”

  百忍师太冷冷道:“那东西无色无味,迎风即化,中人之后,瞬即循血脉入浸内腑,然后上冲天庭五官,毒至之处,骨肉糜烂,片刻即死,可以说得是世上最歹毒的毒物,是姑姑一时粗心,竟被那贱人所乘──”

  徐文兰失声道:“姑姑也染了粉毒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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