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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


  §第十三章 心狠手辣

  韦松耳闻洞外哀悲号,心中直如刀割,忍无可忍,举着手猛捶着洞口巨石,厉声叫道:“住手!我答应你,给你──”他此时柔肠寸断,几近疯狂,只求能挽救徐文兰免受“百蚁钻心”的痛苦,便是要他替她而死,也不会稍有迟疑。

  欧阳琰得意地放声大笑,道:“老夫只说你是铁石心肠,原来你也有甘心屈服的时候?”

  韦松颊上热泪横流,凄声道:“只要你不再害她多受痛苦,我宁愿把碧罗地府得来的东西,跟你交换──”

  欧阳琰笑道:“好!你先把东西从缝隙中递出来,老夫检视之后,如无虚假,方能饶恕你们三条性命,这是额外施恩,便宜了你们。”

  韦松暗叹一声,道:“你会言而有信?取到宝藏后,不会失言反悔?”

  欧阳琰道:“老夫是何身分?焉有言而无信的道理。”

  韦松无可奈何,首先取出“碧罗秘册”,从洞口缝隙中塞了出去。

  欧阳琰接过,略一翻阅,道:“这是本教失窃之物,理当归还,另外地府奇珍,你也须缴交出来。”

  韦松又从怀里取出那份“毒经”,心中百感交集,忖道:韦松啊韦松,你福缘何其太浅,才得到的奇书,便将拱手送人,这本书册落在万毒教手里,天下苍生,不知将遭受几许困苦,今日为了一已之私,铸此大错,你怎对得起惨死的父母?怎对得起北天山神手前辈毁己济危,缔造你的一番苦心。

  他犹豫再三,有心牺牲了徐文兰,终觉于心不忍,何况东方莺儿对他有救命厚恩,无论如何,不能让她落入万毒教魔掌,一时好生难决。

  欧阳琰等了片刻,不见洞中动静,冷又道:“韦松,你如果想玩弄什么手段,别忘这两个丫头都将遭到何种惩处,那时候你却怨不得老夫!”

  韦松闻言一横心,暗道:罢了!今日权且让他拿去,待救了兰表妹和东方姑娘,然后舍命也要从万毒教夺取回来。

  心念一决,匆匆将“毒经”卷成一束,塞进缝隙。

  欧阳琰嘿嘿笑道:“不错,识时务者为俊杰,还有什么珍宝,一并也呈交出来吧!”

  韦松冷冷道:“还有一盆返魂香,只是这缝隙太小,无法还你。”

  欧阳琰沉吟一下,道:“既然如此,老夫不妨将巨石再移开一些,但是,你要是胆敢妄想冲出洞来,应当先考虑那不幸的后果。”

  接着,吩咐道:“蓝荣山,你用火筒对准洞口,听我一声‘动手’命下,立刻扳动机簧。青冥道长,你可将巨石再移开一尺,如果洞中有人冲出来,只管出手,格杀无论。”

  青冥道长倏然答应,双手扣住巨石,运起神力,那千斤大石缓缓移动,缝隙渐渐扩大到一尺以上。

  韦松注目仰望,已可看到碧蓝的天际,但见日晖如火,大约已是黄昏时候了。

  夕照之中,华山掌门人“夺命判官”蓝荣山,正擎举着通体乌黑的“华山火筒”,目不转瞬地盯视着洞口。

  他暗自发出一声凄凉的浩叹,双手捧起那盆异香扑鼻的“返魂香”,从洞口递了出去。

  欧阳琰左手一探,接过瓷盆,目光掠过洞里,见韦松已是双手空空,只当再没有别的珍宝了,蓦然杀机大起,右掌疾起疾落,搂头向韦松劈出一掌,同时沉声喝道:“蓝荣山,动手!”

  蓝荣山闻声之下,立扣机簧,“咔嚓”轻响,一团烈火,直向地洞中飞射而出。

  韦松万没想到欧阳琰果然心怀诡谋,竟会出其不意施展杀手,等到惊悟过来,欧阳琰凌厉的掌风,已如泰山压顶般,首先袭到。

  仓促间,双全一翻,一式“天王托塔”,向上迎去。

  掌力甫交,一个蓄势已久,一个仓皇对架,“蓬”然一声,韦松的身子直被震得滚滚跌在石级上。

  这剎那,“华山火筒”也同时发动,阵阵烈焰,涌进地洞来。

  韦松幸好先被掌力震倒,一线之差,竟未被烈火所罩,慌忙就势翻滚,沿着石级顺跌下去,身上衣襟已有数处着火燃烧起来。

  他索性全身滚动不停,藉此压熄身上火焰,循甬道急急向里闪退,只听欧阳琰纵声大笑道:“难得你寻到这等好洞穴,正可当作埋骨之所。”

  笑声落时,烈火亦尽,“蓬”地一声,洞口大石重又封闭。

  甬道中复归寂暗,触鼻皆是硝黄药余味。

  韦松踉跄退到山腹那间石室,一时又怒又恨,身上被火焰灼伤的地方,更感觉阵阵刺痛,废然跌坐地上,羞恼,忿恨、追悔──像浪潮般淹没了他,良久、良久,才颤抖地扶着冰冷的石壁,忍不住热泪滚滚直落。

  谁说丈大有泪不轻弹,只因未到伤心处。他的眼泪,并非懦弱绝望,而是怨恨自己太天真太幼稚,居然会相信那老奸巨猾的欧阳琰,如今白白牺牲了奇书异草,除了换来遍体鳞伤,何曾救得徐文兰和东方莺儿?

  石壁是冰冷的,他的心也是冰冷颓丧难以名状,唯一能使他稍感安慰的,是那一匣“返魂丹”尚未落在欧阳琰手中。

  他缓缓取出铁匣,凝视嗟吁不已,喃喃自语道:“如能用这一盒仙丹,使六大门派恢复神志,摆脱枷锁,纵负愧于兰表妹和东方姑娘,也算问心稍安了,应该去做的事正多,我怎能躲在这儿流泪?”

  意念及此,满腔豪念,顿时又激昂起来,略为调息了一会,便振作精神,重又奔洞口,侧耳倾听,洞外已不闻声息。

  他举手托住巨石,默运其力,嘿地吐气开声,巨石应声掀起。

  跃出洞穴,附近已不见欧阳琰等人,连东方莺儿和徐文兰也踪迹渺然,不用说,准是被欧阳琰劫掳而去了。

  韦松悲愤无限,仰面向天,长嘘一声,拖着沉重的步子,离开了这座充满悲伤的山谷。

  黄昏时的金霞夕照,映得满谷黄澄澄地,景物不改,落花依旧,但这一天之内的变故,对韦松来说,将是永远也忘记不了的。

  循着出山方向,连夜迤逦而行,天亮不久,到了山麓。

  山中经月,历尽艰困,来时满怀热望,去时一身羞惭,他不但没有拯救到东方莺儿,如今连徐文兰也失陷了,站在山脚下,不期然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。

  行寻到一条小溪,韦松屈膝半跪在溪边,掬水而饮,溪中人影,蓬头垢面,衣衫破碎形同乞丐,几乎连他自己也认不出是谁了。

  他一面盘算着应该先到什么地方去,一面掺水洗净脸上泥污,水波粼粼,荡起一圈圈涟漪,忽然地看见溪水中映出一张秀丽的面庞。

  那是属于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倒影,柳眉斜挑,挺直的鼻梁,长长睫毛之下,覆盖着一对明澈的大眼睛,正凝目不瞬地望着他。

  韦松初感一惊,假作没有发现,慢慢打量,才看出那少女竟是个身着缁衣的年轻尼姑,肩上荷着一柄小巧精致花锄,手挽藤篮,站在小溪对岸,也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。

  韦松并未抬头,只是平静地问:“小师父觉得在下很狼狈吗?”

  那女尼突闻这句话,彷佛吃了一惊,左右张望一阵,好像弄不懂韦松是不是在跟她说话。

  韦松见了,有些好笑,缓缓从水面仰起头来,又道:“请问小师父,在西岳哪处名庵大寺修行?”

  年轻女尼微微一怔,登时双颊绯红,轻应道:“你──你在问我吗?”

  韦松道:“此地只有在下和小师父,自然是动问小师父。”

  那女尼连忙摇头道:“啊!你弄错了,我不是华山寺庙里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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