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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


  徐文兰怒声道:“我被万毒教错认成教主,带返总坛,全因这位晓梅姐姐掩饰援手,才能脱险逃出魔掌,你怎敢这样呼喝她!”

  韦松哑然暗忖:不错啊!她被欧阳珉误认成田秀贞,强予劫去,这番经过,果然相符。

  但他忽而低头看看东方莺儿,疑云又起,问道:“那么,刚才你们因何要用毒药害她?”

  徐文兰跃起身来,叫道:“毒药?那是咱们唯一的一粒‘琼瑶丹’,晓梅姐姐不顾内伤未愈,用来救她,你不查原因,反而含血喷人!”

  于是,便把客店援救东方莺儿出险经过,大略说了一遍。

  韦松听罢,疑虑全消,讶诧地问:“你说那冒我名字的蒙面人,竟是‘蓝衫剑客’梅伯伯的儿子梅斐?”

  徐文兰道:“怎么不是,我认出是他,当时也不敢遽信,但他毫未推委,一口应承,还说:年轻人欲开创天下,只有万毒教才是最理想的门派──”

  韦松霍然道:“梅伯伯与我爹爹同属‘洞庭三剑’之一,并且和我父母同样死得不明不白,他不思报复父仇,怎倒投效了万毒教?”

  他继而又叹息说道:“啊!我明白了,他一定也喝了万毒教的‘迷魂毒酒’,神志已无法自主!”

  徐文兰道:“不对,我看他神志并无不清的现象,何况后来他突然又掩护我们脱身,更不像是甘心投靠万毒教,也许他心中另有说不出的苦衷吧!”

  韦松迷惘地道:“此事越演越奇,一时难知究竟,咱们现在先救醒东方姑娘再说。”

  他怀着无限愧悔,放下东方莺儿,匆匆奔到草丛中,低头在乱草间翻寻,谁知找遍每一角落,那药瓶和一粒“琼瑶丹”竟然踪迹全无。

  初时,他只说寻得不够仔细,于是将那片草丛划分为若干小格,依序一格一格寻找,费了许久时间,却仅仅找到那只药瓶,瓶中并无药丸。

  晓梅强自振作叫道:“韦公子,不必再找了,琼瑶丹乃奇珍药物炼制,瓶塞一开,时间略久,便会迎风而化,此刻只怕早已风化消失,再难找得回来了。”

  韦松惶然道:“这么说,全怪我一时鲁莽,岂不害苦了东方姑娘!”

  徐文兰忙问:“除了琼瑶丹,不知还有什么药物,可以解得千日醉药性?”

  晓梅道:“唯一可循的办法,只有设法寻到‘返魂香’。”

  徐文兰叹道:“不知那东西要到何处才能寻到?”

  晓梅道:“最近的地方,自然是万毒教总坛。”

  韦松奋然道:“正是,药是万毒教的,他们当然备有解药,说不得,我只好冒险闯一趟万毒教总坛,好歹要替她弄到解药才罢。”

  晓梅摇摇头道:“韦公子,不是晓梅说句不中听的话,万毒教中高手如云,藏药之处,戒备森严,直如龙潭虎穴,尤其我这次盗取琼瑶丹,杀伤多人,此时必然防范更密,公子虽然神勇,毕竟人单势孤,万万不可涉此奇险!”

  韦松心知她所说是实,但却耿耿地道:“纵然明知艰险,也只好舍命一试。”

  晓梅插手道:“公子不必着急,好在千日醉药性虽长,并不会伤及东方姑娘生命,既有足够的时间,大可从容赶往西岳华山,设法寻到返魂香。”

  徐文兰喜道:“对啦!西岳虽然较远,总比硬闯万毒教总坛要安全得多。”

  韦松皱眉道:“但是你别忘了,华山绵延甚广,咱们连那返魂香是甚么模样形状尚且弄不清楚,却到哪里去寻它?”

  晓梅神情已甚疲惫,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强行支撑着道:“确实的地方虽不知道,但我却亲眼见过返魂香形状。那东西约有一尺高矮,茎粗二分,叶分三叉,枝叶边缘呈血红色,不开花,但远在十丈以外,便能嗅到浓香,据说,生长在阴湿不见天日的深谷谷底──”

  说着,语音渐低,后面几个字,业已断断续续,杳不可闻。

  徐文兰和韦松齐吃一惊,急忙上前探视,见她已萎顿地闭上了眼睛,眼角噙着两液晶莹的泪珠,唇边颊上,却隐含一抹凄凉的微笑。

  一试鼻息,竟已气绝。

  徐文兰放声大哭,用力摇撼着她的肩头,嘶叫道:“晓梅!晓梅!醒一醒!你不能死啊!不能死啊!”

  韦松跌足追恨道:“是我害了她,如果能寻回那粒琼瑶丹,她怎会落得含恨而殁!”

  徐文兰哭道:“不!是我害了她,我明知她内伤很重,又只有一粒琼瑶丹,但是──”

  她紧紧搂着晓梅逐渐冰冷的尸体,悲泣着呼唤道:“晓梅啊!你既然知道华山能找到返魂香,为什么不肯服下那粒‘琼瑶丹’呢?傻姐姐!你牺牲了自己,仍然没有解救她,这是何苦──”

  “唉──!”

  韦松默默立在一旁,自然叹息,颊上蚁行,举袖一拭,沾了满袖热泪。

  他和晓梅仅只初识,但此时内心伤感,竟不在徐文兰之下,怅惘饮泣良久,才一声不响在道旁林木深处,掘了一个土坑。

  两人含悲掩埋了晓梅,韦松从远处抱来一块大石,竖在坟头,这才想起问道:“她姓什么?”

  徐文兰摇摇头道:“我不知道,她原是孤苦无依的人,自小被千毒叟田烈买往滇中,晓梅这个名字,也是花月娘替她取的。”

  韦松长叹一声,运指如飞,在石碑上刻了十个字,那是──“一代侠女晓梅姑娘之墓。”

  夕阳衔山,林间坟头洒满了一片金黄。

  他们伫立在斜阳余辉下,面对新坟,都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悲怆和落寞之感。

  “唉!自古红颜皆薄命,她不但命薄,更太苦命了──”不知道是谁喃喃说了这么两句话,接着又是一声凄凉的叹息。

  静夜,荒郊──

  惨淡月光,映着茂林,蜿蜒如带的官道,由南而北,穿林而过,延伸向远处那朦胧隐约的山峦。

  这时候,月移西天,正是黎明前一段最黑暗而阴森的时刻。

  土砌的官道上,突然蹄声雷鸣,飞也似驰来一辆双辕马车,车上没有御者,由一个紫衣少女亲自驰车赶路。

  车厢里既无行李,又无乘客,仅有一具黑漆透亮的特制棺木。

  马车绝尘如飞,渐渐将近林边,车后忽又疾若闪电奔驰来一骑快马,剎时已追近马车,那紫衣少女猛地一收丝缰,车马互转半圈,却在林边停了下来。

  驾车的紫衣女问道:“韦表哥,弄清楚那几个家伙是谁了吗?”

  马上少年摇摇头,道:“别理他们,只是几个藏头露尾,见不得人的东西,我策马迎上去时,他们已经四散躲开去了。”

  紫衣少女──徐文兰眉头紧锁,担心地道:“咱们原该东下鄂州,渡长江,逆汉水上行才对,水路虽然慢一些,却比陆路安全得多,要是那几个家伙是万毒教的,他们一路跟踪咱们,定然不怀好意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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