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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


  这时,古秋霞正与她依偎而坐,绝未防备,要是徐文兰突起发难,可说很易得手,但她却为了未得晓梅消息,迟迟不敢妄动。

  又过了半晌,古秋霞兀自唠叨不休,并无离去的意思,长廊上,忽然传来急促的步履之声。

  脚步声越来越近,眨眼已进房门,徐文兰一颗心,险些要从口腔里跳出来,假作亲热之状,手指已暗暗搭在古秋霞“曲池”穴上!

  她的意思,一旦晓梅已经盗得解药,便准备立刻下手制住这粗鲁厉害的老婆子,先除去一个劲敌。

  蓦然间,房门“呀”地推开,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。

  徐文兰正要运劲落指,立下煞手,谁知目光一掠那撞进房来的人,心中登时一阵凉,连忙松手站起身来──

  原来那人并不是晓梅,却是玉桃。

  玉桃显然未料到古秋霞也在房中,一脚撞进房来,脸色遽然立变,似有说不出的惊愕和意外。

  但她略作寻思,面上剎时又恢复了常态,举手拍着胸腔,笑着道:“唉呀!我的古奶奶,哪里没寻遍,你老人家却躲在这儿?”

  古秋霞正向徐文兰倾吐着心事,说得上劲,忽被玉桃打断了话头,心里大感不悦,沉着脸道:“找我老婆子干什么?”

  玉桃道:“我哪儿敢惊动你老人家,是老教主传下来的话,说是有件过世老爷留下的字画,不知收在哪一口箱子里,要请古奶奶去找一找。”

  古秋霞沉吟道:“什么字画?老爷除了毒经毒典,没有第二本写字的书本,什么时候又钻出一件字画来了?”

  玉桃笑道:“这个,我也不太清楚,老教主一定说有,大约总是有的,只好辛苦古奶奶一趟了。”

  古秋霞十分不情愿地站了起来,犹自依依不舍向徐文兰道:“新伤初愈,记住要多静养些时候,姆娘去去就来,还是咱们娘儿们说说话,解闷儿。”

  钢拐狠狠一顿,举步离了绣榻,玉桃连忙上前道:“古奶奶,我搀着你老人家──”

  古秋霞一摔手,道:“躲开,我老人家比谁都健朗,谁稀罕你搀。”

  玉桃也不生气,笑盈盈侧身让路,待古秋霞从身前擦身刚过,突然闪电般疾探左手,飞出一掌,直袭她背上“背心”大穴。

  这一掌,变起仓促,不但古秋霞绝不防范,连绣榻前的徐文兰也大出意外,险些骇极惊呼出声。

  然而,那古秋霞一身武功,果然非同小可,在这种全然无备的情形下,玉桃掌势方落,她那里警觉立生,脚下快如电光石火向侧横跨一大步,钢拐顺势反手挥出,叱道:“玉桃,你──”

  “你”字才出口,玉桃竟一横心欺身而上,左掌变劈为推,硬接那反扫过来的钢拐,右手却贯足真力,一招“乘浪推舟”,疾送而出。

  掌落拐至,只听一连两声闷哼,古秋霞直被一掌劈得前冲数尺,栽翻地上,玉桃倒退三步,脸上苍白,一条右臂已被齐肘打断。

  阵阵冷汗,从她额角上簌簌而落,眼中泪水滚动,可见断臂之痛,痛彻心肺,但她屹立未动,只是举起右手,抹去额角上汗珠,然后却用迅捷矫健的手法,把重伤倒地的古秋霞,拖塞在绣榻下面。

  徐文兰眼睁睁目睹这突然的异变,这时才渐渐恢复了知觉,轻声问道:“你──你这是为什么?”

  玉桃从壁上摘下两柄长剑,一柄递给徐文兰,一柄自己握在手里,沉声道:“徐姑娘,请跟我来。”

  徐文兰听她竟然一口叫出自己姓氏,更是一惊,道:“你怎会知道──”

  玉桃抢着道:“事已急迫,无暇详述,晓梅盗药被人发觉,已经身负重伤,我是特来引你逃生去的。”

  徐文兰听了这话,心胆俱裂,忙将剑藏肘后,跟着玉桃,疾步出房。

  长廊上静悄悄地,未见有人,玉桃快步绕过廊帘,向徐文兰招招手,便径向园中一堆花丛后奔去。

  此时天色不过正午,骄阳当空,绝难有隐蔽的地方可以掩藏身形,她们这样光天化日之下,持剑硬闯,委实危险万分。

  徐文兰提心吊胆闪过花园,尚幸无人发现。两人穿花越池,又绕过一座乱石堆成的假山,一路疾步如飞,毫未稍停。

  奔了一阵,已到花园深处,她实在忍不住,低声叫道:“玉桃姑娘,咱们现在到哪儿去?”

  玉桃闻言停了脚步,长叹了一声,答道:“晓梅形迹已露,你焉能存身下去,这花园后有一条秘道,可以直达湖边,我是替晓梅姐送你离开这儿的。”

  徐文兰忙问道:“她呢?”

  玉桃用手指指假山,道:“她现在正躺在假山顶上。”

  徐文兰惊道:“为什么她不跟我们一块儿走?”

  玉桃泪水盈盈,黯然道:“她负伤很重,纵然能够逃出去,也活不久了,何况,她杀死四名教中高手,要是脱身一走,一定会害了旁的姐妹──”

  说着,微微一顿,忽然发出一声苦笑,接着又道:“可笑她临死之前,仍然不肯信任我,定要躺在假山顶上,亲眼看着我如约送你离开此地。”

  徐文兰鼻头一酸,道:“不,我们一定得带她一块儿走。”便欲返身向假山奔去。

  玉桃伸手拦住她,道:“徐姑娘,不必了,她的伤的确很重,而且──你现在奔上假山,很容易被人望见,岂不连自己一线生机也断送了?”

  徐文兰热泪迸流,坚强地摇摇头道:“不,我一定要带她一起走,她不走,我宁可也不走。”

  说完,健步如飞,宛如一道轻烟,径自奔上了假山。

  那假山虽不甚高,但却耸立园中,极为显目,山上只有几株稀朗垂柳,旁无掩蔽之处。徐文兰一口气奔上山顶,果然见晓梅遍体血污,躺在一棵树下。

  她轻呼一声,闪身上前,扶起晓梅的头部,只见她星眸微阖,樱口半张,嘴角挂着一丝腥红血污,真正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境地。

  徐文兰轻轻唤了两声,自己忍不住心酸,泪水纷纷直落,晓梅嘴角牵动,隐约现出一抹淡淡笑容,断续说道:“快──快──走──”

  玉桃在旁边感伤地说道:“她一心以为我会不念姐妹情感,怕我去向老教主告密,便铤而走险,想盗取解药逃走,不料被人发现,声张起来,她一口气连杀了四人,自己也负了重伤,恰好我闻声赶去,见附近没有旁人,便把他偷偷背到这里。这事全由我一人而起,要是我不跟你们开那个玩笑,也不至害她──”

  一阵感伤,泪如泉涌,长叹了一声又道:“晓梅!晓梅!你真是太傻了,咱们姐妹是什么情份?我岂会图功去告发你呢?”

  晓梅缓缓睁开眼来,浅浅一笑,道:“是的,我──我太傻,你──你这玩笑却──太大了──”

  玉桃苦笑道:“咱们姐妹相处了许多年,平常时,哪件事不是笑着闹着玩儿,偏偏这回你就当了真!”

  正说着,假山下突然一声暴喝:“上面是什么人?”

  徐文兰和玉桃骇然一震,扭头望去,但见人影如虹,剎时间,从山下掠上四五个执刀壮汉,并肩拦住了去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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