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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


  刀从他的肩旁劈下,他的人却从那个官差身旁掠过。

  剑随势一转,“嚓”一下异响,那个官差的头颅飞入了半空,常笑却落在唐老大的尸身之旁。

  他探手夺去唐老大手中的那个瓷瓶,倒出了几颗药丸,吞入口中,盘膝又坐下。

  十个官差现在都已变成了死人,无论在什么地方坐下,都已很安全,不会再受到骚扰的了。

  他是这样想。

  只可惜那十个官差之上,还有一个王风。

  王风挣扎着现在正从地上站起。

  他整张脸都胀的通红,满头汗水小河一样往下淌,牙紧咬,彷佛在忍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。

  一剎那,他紧咬的牙突然松开,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。

  这一声狂叫就像是狼嚎。

  午夜狼嚎本来就已够恐怖,人作狼嚎更令人动魄惊心。

  漆黑的地,惨白的灯,鲜红的血,每一样的色彩都是这样的强烈,交结在一起,整间房子就浴在一种诡异绝伦的气氛之中。

  非人类语言所能形容的那种恶臭已被浓郁的血腥味冲淡。

  血腥味却令人恶心。

  血中零落的尸体却已非恶心、恐怖这些字眼所能形容。

  烟雾更迷蒙,黑鼎裹在烟雾之中,祭坛上的九子鬼母,亦已在烟雾中隐约间。

  一个鬼母,九个鬼子,十张脸上彷佛都已多了一抹笑容,讥诮的笑容。

  这地方简直已变成了人间的地狱。

  王风就像是变成了地狱中的恶鬼。

  看到了染血的刀锋,浴血的尸体,他的眼就睁的更大。

  眼球中已布满了血丝,突然落在盘膝坐在那边的常笑的面上。

  又一声狼嚎,他俯身拾起了一把染血的刀,疾向常笑冲了过去。

  常笑好在还没有入定,听见王风的嚎叫,他就已看着王风,这下看见王风执刀冲过来,赶紧就跳起身子。

  唐老大那瓶药显然很有效,他不单是没有发疯,而且还很清醒。

  一看见王风那个样子,他就知道这个人非独不能理喻,而且来势的凶猛,已不是他所能抵挡。

  所以一跳起身他连忙向门那边冲去。

  王风死追在常笑身后,分明又要跟常笑拚命。

  在他清醒的时候,常笑都不肯跟他拚命,现在当然就不肯跟他拚命的了。

  也只有疯子才会跟疯子拚命。

  王风现在已是个疯子。

  门不知道何时又已关上,常笑冲过去,一脚就将门踢开个大洞,硬从那个洞冲了出去。

  他根本没有时间将门拉开。

  他才从那个洞口冲出,王风已一刀砍在门上。

  一大片门板刀下碎裂,这一刀要是砍到身上,定然是血肉横飞。

  王风第二刀第三刀跟着又砍下。

  一边几刀,门便给他砍倒,他踏着碎裂地上的木块,冲出了房外。

  看来他真的已发疯,如果他不是疯子,就算不将门拉开,也可以弓身穿过常笑踢开那个破洞,他却只懂得用刀先劈开挡住面前的门户才出去。

  到他出了这房外,哪里还有常笑的影子。

  他立时变得彷徨无主。

  他瞪眼望左,望右,望天。

  冷月弓一样弯在天边。

  他死瞪着那一弯冷月,突然,向月那边追出。

  亘古以来天上的月光在人们的眼中就有着一种难言的诱惑,在疯子的眼中莫非也一样?

  月向西。

  镇西是一个乱葬岗。

  白杨荒草,寒霜冷雾,乱葬岗就像个鬼世界。

  风吹草动,就像是群鬼乱舞。

  王风就在岗上停下脚步。

  刀插在一个崩烂的坟墓之上,他双手扶刀,一个身子仍是摇摇欲坠。

  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衫,他的人彷佛都已虚脱。

  他的神态又变得彷徨。

  那一弯冷月已被乌云掩盖,他已失去了目标。

  乌云迅速的吞噬了漫天的星光,天黑如泼墨,乱葬岗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狱。

  风吹更萧索。

  霹雳一声,暴雨突然落下。

  王风草一样颤抖在风雨之中。

  他浑身水湿,头发亦已被雨水打散,人终于亦被雨水打在地上。

  他躺着,没有动,却不住的在喘息。

 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长空,照亮了整个乱葬岗。

  闪电消逝的剎那,一个荒坟上突然冒起了一条人影。

  雨夜乱葬岗,这个时候,这种地方,又怎会还有活人?

  莫非这就是坟墓中的幽灵。

  又一道闪电。

  这道闪电照亮乱葬岗的时候,幽灵已立在王风身旁。

  幽灵蹲下身,伸出一只手,捏开了王风的嘴巴,另一只手却将一颗黑色的药丸拍入王风的嘴巴。

  王风的眼睛睁着,眼珠子却动也不动,更没有挣扎。

  他浑身都已瘫软,即使幽灵将他抱入地狱,他都已没有力量反抗。

  其实他的眼睛虽然睁着,意识已消失,根本就已没有感觉。

  幽灵也没有再将王风怎样,只是抬手一托王风的下巴,强迫王风将那颗药丸咽下。

  然后幽灵就飘开,飘开在风雨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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