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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


  两只脚印是并排的,而且不止一对。

  三四尺外有一对,再过三四尺又有一对。

  人绝不会这么走路。

  棺材里铺着层石灰。

  只有殭尸才会双脚并排跳着出去。

  王风拿了盏铜灯,沿着脚印往楼下走,血奴拉着他的衣角,在后面跟着。

  两个人手心都有冷汗。

  “楼下有没有人?”

  “有。”

  “谁在下面?”

  “刚才那个官差,我看他回不去了,就叫他在楼梯后面的小屋里歇着。”

  王风的心沉了下去。

  他们都已发现最后一个石灰脚印,就在梯后小屋的门口。

  门还是关着的。

  屋里的小床上棉被堆得很高,只有一只手伸在被外。

  一只死黑的手。

  王风长长吸了口气,一个箭步窜过去,掀起了棉被。

  被里已没有人,只有一滩浓血。

  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的官差,现在已只剩下一只黑手,一滩浓血。

  床头竟然还有对石灰脚印,颜色却已经很淡很淡了。

  等到他脚上没石灰时,就再也没有人能追寻他的下落。

  ──他的人活着时凶得很,死了后也必定是个厉鬼。

  ──厉鬼要作祟时,本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。

  想到这些,连王风自己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。

  血奴却忽然笑了,吃吃的笑个不停。

  王风忍不住问:“你笑什么?”

  血奴道:“我早知道血鹦鹉就在这附近,奇浓嘉嘉普的妖魔当然也跟着它来了不少。”

  她的笑声接近疯狂:“现在这里又多了个殭尸,岂非正好让他们去鬼打鬼。”

  天终于变了。

  漫长邪恶的黑夜已过去,阳光从东方升起,普照着大地。

  魔墙也已被粉得雪白,魔神和魔鸟都已消失在这一片象征着光明的雪白里。

  王风就坐在对面,好像正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,心里却连一点得意的感觉都没有。

 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并未结束。

  隔壁的屋子里还有个巫婆,祭坛上还有魔饼。

  楼下小床上的脓血仍在,他朋友的尸体变成殭尸。

  殭尸到哪里去了?

  血鹦鹉藏在什么地方?还有那神秘消失了的第十三只怪鸟?

  这些事有谁能解释?

  王风不能。

  他倒在宽大的椅子上,只觉得很疲倦,很想好好的睡一觉。

  可是血奴一直在旁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,彷佛又在提醒他。

  ──你若一睡着,很可能就永远不会再醒了。

  突然间,窗外有人高呼:“王风,王大侠,请下来谈谈。”

  一个人正站在花树间,对着小楼招手,满身鲜明的官服在太阳下闪闪发光。

  这个人当然就是附近数百里之内,官阶最高的安子豪。

  穿了官服之后,安子豪显得威严得多,有气派得多。

  他跟王风并肩走在阳光下,彷佛正在考虑着,应该怎么样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。

  王风却已替他说了出来:“昨天晚上的事,你全都已知道?”

  安子豪勉强笑了笑,道:“这里是个小地方,人却不少,嘴巴很多。”

  王风道:“那官差是你派来的?”

  安子豪立刻摇头,道:“他是从县城里来的,据说已来了很久。”

  王风道:“那两个戴着红缨帽的捕快也是跟着他来的?”

  安子豪又摇摇头,道:“他们是我驿站里的人,我那驿站里本来就只有他们两把刀。”他苦笑:“现在只剩下一把了。”

  王风只有听着。

  安子豪的表情忽又变得很严肃,道:“一把刀的力量虽单薄,却绝不容人侵犯,因为──因为它是官家的。”

  ──因为它代表的是法律,法律是绝不容人侵犯的。

  虽然他并没有将他的意思完全表达出来,王风却已完全明白,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特地换上官服。

  官服所象征的权威,也同样是绝不容人侵犯的。

  秋日的阳光虽然艳丽如春,怎奈花树已凋零。

  春已逝去,秋毕竟是秋。

  走在秋日阳光下的花树间,心里总难免有些萧索之意。

  秋色满院,秋风满院。

  天外突然吹来了一声冷笛。

  何处楼台?谁家冷笛?

  笛声中无限伤悲,秋也就更萧瑟了。

  安子豪既不伤秋,也不悲秋,他又在考虑,考虑应该怎样继续未完的话。

  王风又替他说了出来:“你可要我遵守法律?”

  王风笑了,笑得有些无可奈何,道:“你这话实在很有道理,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。”

  安子豪冷冷的道:“不懂得的人据我所知,大都只是没有将法律放在心上。”

  王风点头,承认这是事实。

  安子豪一偏脸,盯着王风,道:“你好像也没有将法律放在心上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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