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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一


  过了半晌,铃儿方自定过神来,缓步走出,敛衽道:“前辈救了贱妾们之大难,贱妾亦不知该如何报答?”

  金河王道:“不错,老夫救了你们性命,你们自该好生报答才是。该如何报答,你们自己说吧?”

  铃儿沉吟了半晌,道:“侯爷也曾留下些金银珍宝——”

  金河王大笑道:“金银珍宝?谁要你的金银珍宝?谁不知道西方黄金宫富甲天下,老夫难道还会是贪图金银而来的么?”

  铃儿怔了一怔,面上又自变了颜色,偷偷瞧了那些黄金魔女一眼,颤声道:“那——是为何而来的?”

  金河王笑道:“你也不必怕老夫将你们带走,老夫虽然好色,但别人的侍妾,老夫还不屑一顾!”

  铃儿这才松了口气,道:“不知前辈有何吩咐?”

  金河王笑声突顿,面色一沉,厉声道:“老夫此来,为的只是要查听一个人的下落。此人与老夫恨深如海,势不两立,老夫若不将他下落寻出,活生生杀死,一辈子也休想活得舒服!”他语声中怨毒之深,当真令人闻之胆寒、铃儿颤声道:“不——不知此人是谁?”

  金河王牙齿咬得吱吱作响,道:“他便是紫衣侯的臭师兄,被老夫骇得缩头乌龟般躲起,天下唯有紫衣侯知他下落。”

  铃儿心念数转,道:“但前辈却来迟了,我家侯爷已——”金河王怪笑道:“你当老夫不知他已死了么?老夫就是因为他死了,才自来的。你可知道老夫等着他死,已足足等了十余年,始终没有机会,一听到他与人比剑,才赶了出来,一心要他死在别人剑下——”铃儿道:“但侯爷一死,便没有人再知道他师兄的下落——”金河王哈哈笑道:“老夫是何等人物,岂会被你骗倒?紫衣侯与他之关系非同小可?紫衣侯一死,岂会没有些后事交托于他?尤其那白衣人七年后还要再来,紫衣侯怎会不令人去求他指点武功?”铃儿面目变色,颤声道:“但——但——”

  金河王大喝一声,道:“但什么?你们快些说出那厮的下落,便也罢了,否则老夫的手段如何,你们不妨先闭起眼睛想想。”

  铃儿纵是口才灵便,此刻却也张口结舌,说不出话。

  金河王寻了张交椅,跳上去盘膝坐下,挥手向魔女们道:“唱个小调,要唱的不长不短,教人听来高兴的!”

  黄金魔女们娇声应了,她们的语声虽也十分娇柔,但却也是冷冰冰,全无半分温柔之意。

  金河王道:“她们唱完,你们若是还未答复,老夫就要你们的好看!”闭上眼睛,养起神来。只听黄金魔女中已有一人漫声歌道:“天上瑶池落凡尘,化做西方黄金宫,黄金为柱玉作阶,珠光宝气照千重,酒池肉林珍馐味,妙舞绝色胜天堂——”

  那冷冷冰冰的语声唱起歌来,竟是委婉动听已极,唱的虽非淫靡之音,但却自有一种妖媚之意,令人听来心旌摇曳,难以自主,只是铃儿此时忧心忡忡,纵是仙乐,也听不进耳里。

  ***

  水天姬突然道:“求求你,莫要唱了好么?”

  金河王霍然张目,怒道:“谁说的?”

  水天姬道:“你老人家就是要她们唱上三日三夜,唱完了别人还是不会说出一个字,这又何苦?”

  金河王凌空一个翻身,跳下交椅,戟指大骂道:“臭丫头,你明明是我‘五行神宫’的子女,为何却帮外人说起话来?”

  水天姬嫣然笑道:“我可不是帮外人说话,只不过是说出事实来而已,莫非你老人家愿意我骗你不成?”

  金河王微一挥手,歌声戛然而止,他双目狠狠瞪着铃儿与珠儿,足足瞪了半盏茶时分,突然大喝道:“你说不说?”

  铃儿与珠儿紧紧闭着嘴,果然连一字都不再说了。水天姬笑道:“我说的可没错吧?”

  金河王暴跳如雷,他骂得越凶,铃儿嘴闭得更紧。

  水天姬身子斜斜倚着墙,悠悠道:“依我良言相劝,你老人家不如回去吧,免得在这儿空着急,急坏了身子。”

  金河王呆了半晌,竟又哈哈大笑起来,笑道:“好,老夫倒要瞧你们说不说!”反手自怀中取出一圈金线。这金线看来最少也有数丈长短,但细如柔丝,似是女子们绣花用的,谁也不知道金河王要用它来作什么?

  只有水天姬面上却变了颜色,但见金河王手一抖,那盘成一团的金线,骤然展开,疾伸而出。那细如柔丝的金线,竟被他生生抖得笔直。

  金河王杰杰怪笑道:“看你说不说?”手腕一抖,金线就如鞭子般抽了下去,抽在那些少女们身上。金线长达数丈,由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谁也没有逃脱,别人只当这柔丝般金线纵然抽在身上,也未见多么疼痛。那知金线落下,竟比蟒鞭还要厉害,只听那尖锐的破空声,“嘶!嘶!”不绝,两三鞭抽过后,少女们身上衣衫已片片粉碎,雪白的肌肤上,生生被抽得多了三条血印,可怜她们穴道被制,连惨呼都叫不出,但面上那惊怖与痛苦之色,却真教铁石人见了也要痛心。

  铃儿与珠儿惊呼一声,扑了过去,伸手去抓金丝,那金线却宛如活的一般,一曲一扣,“嘶”地竟抽到她两人身上。铃儿与珠儿身子一颤,但觉金丝落处,那滋味竟有如烧红了的烙铁烙在身上一般,叫你一直疼到心底。金河王哈哈笑道:“说不说?说不说?”他见了别人受苦,神情委实得意已极,手腕震动,又是一鞭落了下来。

  铃儿与珠儿存心与他拼了,身子转处,便要扑上。突然一声大喝:“住手!我说了!”

  金河王大笑道:“好!好!终是有人说的。”手腕一挫,嗖的一声,几丈长的金线,蛇一般缩回,盘做一圈。只见一个大眼睛,高鼻梁的小孩子,自角落里爬起,慢腾腾走了出来,正是方宝儿,他不知何时已醒过来了?

  金河王皱了皱眉,道:“就是你这小鬼?你知道什么?”

  铃儿与珠儿却大喝道:“宝儿,你说不得!”

  金河王还不信这孩子会知道什么,听了这句话,方自大喜。因为这孩子若是什么都不知道,铃儿怎会如此着急?当下身子一掠,掠到宝儿身旁,笑道:“乖孩子,快说,爷爷给你买糖吃!”伸出手想要去摸宝儿头发,怎奈他生得比宝儿还要矮上一截,那里摸得着?方宝儿眼睛一瞪,道:“你是谁的爷爷?”

  金河王怔了一怔,大笑道:“好,好,我是别人的爷爷。”

  方宝儿嘻嘻一笑,道:“长胡子的小弟,这才乖,大哥给你买糖吃。”

  金河王又自一怔,似是勃然大怒,却又不能发作,只得不停的摸着胡子,那神情当真尴尬已极。铃儿与珠儿如非心事重重,此刻早已笑出声来。

  方宝儿接口道:“紫衣侯死后,曾留下一封密柬,写着他师兄的藏身处。那密柬此刻在谁那里,你可想知道?”金河王大喜道:“想,想极了,快说!快说!”

  方宝儿道:“对大哥说话,怎能如此无礼?”

  金河王干咳几声,暗骂道:“小畜牲,等你说出来,看老夫不撕碎了你?”但宝儿未说出来前,要他叫祖宗看来他也一样会叫的。当下一阵干笑,抱拳道:“大哥,就请你快些说吧!”

  水天姬格格娇笑,拍手道:“怪事年年有,今年特别多,长胡子的老公公,赶着孩子叫大哥。”

  铃儿与珠儿再也忍不住“噗哧”一笑,但这一声笑过,想起种种忧烦愁苦之事,泪珠又几乎要夺眶而出。

  方宝儿道:“你要大哥说出,那也容易,但这些少女与你无冤无仇,你不如先将她们放走吧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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