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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六


  南宫平跨前几步,挡住堂屋门口,喝道:“你是谁?来干什么?”

  来人一抱拳,笑道:“在下萧梦远,特来拜望公子,并送令尊令堂往生极乐!”

  南宫平勃然大怒道:“匹夫!你是帅天帆的狗党?”

  萧梦远脸色一整,道:“岂敢!帅先生倚区区如左右手!”

  南宫平怒喝道:“狗贼来得正好,我先宰了你再找帅天帆算账!”右手一扬,“呛”然龙吟,精芒耀目,“叶上秋露”电闪出鞘,一指萧梦远,喝道:“狗贼快过来领死!”

  萧梦远哂然一笑,道:“公子自信能置区区于死地么?”

  南宫平眦目叱道:“少废话,不信你就试试!”

  萧梦远悠悠接道:“姑不论公子未必能胜得了区区,就算我愿意将项上人头奉送,难道公子就不替令尊和令堂设想了吗?”

  南宫平一怔,道: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

  萧梦远笑道:“小意思。令尊和令堂是否能活得过今天,全看公子的意思来决定……”

  南宫平“哼”了一声,厉声截住道:“你休要作梦!”

  萧梦远冷冷道:“公子既然明白就好,常言道:百善以孝为先,公子要做一个不孝的罪人,区区自无话说。”

  南宫平大大一震,默然无语。

  萧梦远狡猾地笑了笑,又道:“南宫世家富甲王侯,令尊与令堂昔年名倾天下,如今竟落得蛰处湖边,这是谁的赐予?公子不去奋发图强,重振家声以报亲恩,反而斤斤于一己之私怨,置双亲性命于不顾,此种狭窄胸怀,偏激思想,实令区区为之扼腕!”

  这一番话,只听得南宫平毛骨悚然,冷汗涔涔而下!

  的确,萧梦远的话并没有错,“南宫世家”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,乃是“诸神殿”的赐予,但“南宫世家”之兴起,也可说是得力于“诸神殿”,何况如今“诸神殿”已冰消瓦解,殿主南宫永乐也离开了人间,这种种恩怨,又如何算法?

  南宫平扪心自问,他的仇人是“群魔岛”吗?但“群魔岛”并不曾损害过“南宫世家”的一草一木。那么,是帅天帆吗?不错,帅天帆曾经有形无形地陷害过他,他的双亲也正是遭了帅天帆的毒手,可是,正如萧梦远所说,即使杀了帅天帆,能挽回“南宫世家”已坠的声望和财富吗?

  杀了帅天帆能挽救得了垂危的双亲吗?

 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个“不”字!

  但是,不反抗帅天帆,又该怎么办呢?

  南宫平心中思绪如潮,紊乱如丝,怔怔地站在门口,一时间,竟不知如何是好……

  忽听南宫常恕一声朗笑,道:“好一个利口伧夫!竟敢在老夫面前饶舌!”随即严肃地喝道:“平儿!为父和你母亲蛰居湖滨,以贫苦度此余生,乃是恪守我‘南宫世家’世代之诺言所致,于人无关,帅天帆狼子野心,意图以残恶手段,驱策武林,杀之正是为天下除大害,你还犹豫什么?”

  话声有若暮鼓晨钟,撞击着南宫平昏乱的心绪,顿令他神智为之一振,忙一定神,应声道:“大人严谕,孩儿省得!”扬剑一指萧梦远,厉喝:“狗贼速来领死!”

  萧梦远依然神色不变,笑容满面地说道:“常言道是不见棺材不流泪,公子以为区区不进屋中,就不能置令尊令堂于死地了么?”

  此际,南宫平心中已恨怒到了极点,直恨不得扑上去,把这萧梦远砍成肉酱,但却考虑到对方这般引逗,极可能是故作姿态,引自己离开门口,另派人乘隙人屋对双亲不利,是以始终不敢移动,当下,横剑喝道:“狗贼徒仗空言,我倒不信你有何伎俩!”

  萧梦远笑嘻嘻地伸手入怀中,缓缓取出一只晶莹夺目的翠玉小杯,阴恻恻地说道:“令尊与令堂的性命,便系于这只杯子之上,公子要不要试它一试?”

  夜色苍茫,南宫平定睛细看,也瞧不出这只小玉杯中盛的是什么东西,双方距离足有两丈,又势难出手抢夺或击毁这玉杯,不由心中焦躁,脑中千万个办法反复奔腾,仍旧选择不出一个善策……

  萧梦远见南宫平一副踌躇失措的神态,不禁越加得意,阴森一笑,又复逼问道:“公子的主意打好了没有,区区尚有要事在身,可不能久候。”

  南宫平闻言,脑际忽然灵光一闪,忆起父母昔日相赐的一对“护花铃”来,当下,迅快探手怀人,将两只“护花铃”取出,一只扣在掌心,一扬手,另一只疾飞而出……

  “叮铃铃”!一声清脆的铃声划空而起,一只小小金铃带着一线金丝,闪电般向萧梦远手中的玉杯击去!

  谁知——

  铃声乍响之顷,陡听屋内南宫常恕夫妇突地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!

  南宫平大吃一惊,慌忙将掌心中扣着的金铃发出,钩住了眼看就要击中萧梦远手中玉杯的金铃,闪电般掣回手中,然后迅快掉头一看!

  灯光荧荧之下,只见双亲业已面如死灰,牙关紧咬,浑身不住痉挛抽搐,神态痛苦至极!

  耳际,传来萧梦远的得意笑声:“如何!公子这是自作聪明,害了令尊与令堂,可怪不得区区了。”

  南宫平回头厉声喝道:“狗贼!你使的什么卑鄙手段?快说!”

  萧梦远诡笑道:“这是公子自己下的手,与区区何干!”

  南宫平目眦俱裂,扬剑喝道:“你再胡说,我便将你碎尸万段!”

  萧梦远笑道:“本来帅先生赐与令尊令堂的毒药,毒性潜伏于体内,需区区将这玉杯掷在地上之时,方始会被那清脆的玉杯破碎之声引发,如今公子的铃声,效果竟高于这玉杯,真是妙不可言!”话声微顿,倏地面容一整,又道:“若公于不忍双亲受苦,答允为帅先生效力还来得及,望公子三思!”

  南宫平又急又怒,只气得毛发直竖,星目流血,心如油煎,却说不出一个字来……

  萧梦远笑了笑,缓缓探手入怀中,又取出两只色泽相同的小玉杯来,道:“本来按照规定,须掷碎第三只玉杯,方是令双亲毕命之时,现在有公子代劳,区区只须损失两只便可了事,公子若是心存疑虑,区区这就试给你看一看!”言罢,将一只玉杯朝地上一掷——“当啷!”一声清越脆响乍进,顿听屋内南宫常恕夫妇齐声惨叫,紧接着呻吟喘息之声进作……

  南宫平掉头望去,只见母亲已倒在爹爹怀中,爹爹的七窍中已渗出一滴滴瘀血,面目痉挛,神态惨凄,不由心胆俱裂,当下一咬牙,霍地回身,嘶声叫道:“狗贼!我……我……答……”

  言还未了,陡听乃父颤声吼道:“住嘴!”

  南宫平转身哭叫道:“爹爹!你……”

  南宫常恕嘴唇抽搐,深深喘了口气,哑着嗓子道:“平儿!你忘了咱们的家训了吗?你……你若是为了我和你母亲的性命而屈服,你……你……你就是南宫世家的不肖子孙……天下武林的罪人……”

  南宫平心如刀割,他何尝不明白爹爹的话乃是大义凛然的至理,但是,他身为人子,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受苦,甚至死亡吗?

  “不!不!我不能这样做……”他心中痛苦地喊叫着,一咬牙,霍地旋身,朝着萧梦远昏乱地冲去……

  他脚步方自一动,萧梦远立即一声断喝:“站住!”

  南宫平应声怔然止步。

  萧梦远高高举起手中的玉杯,狞笑道:“你再动一步,我这玉杯便立成粉碎,答不答应,只准你站在原地说话!”

  南宫平钢牙锉得格格作响,拳头紧握,指甲都深深陷入肉中,半晌,忽地长叹一声,恨恨道:“也罢!我……”

  陡听乃父又是一声嘶哑的呼唤:“平儿!”

  南宫平茫然地转过身子,却不由心中猛地一震!

  只见爹爹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,作出向母亲脑门拍下之势。忙急声叫道:“爹爹!你……”

  南宫常恕怒目瞪着爱子,哑声道:“你已决定屈服了!”

  南宫平哭道:“爹爹!除此之外,孩儿又有什么办法呢!”

  南宫常恕忽地惨然一笑,道:“也好,为父实在不忍见我有如此不肖的儿子,只好和你母亲先走一步了!”

  南宫平失声大哭起来,仆地跪下,叫道:“不!不!爹爹!你不能这样做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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