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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九


  众人面色俱都微微一变,南宫常恕道:“在下虽有此意,只可惜这些钱财,早已不是在下的了。”

  白发僧人微微笑道:“出家人戒打诳语,这些钱财明明还在施主身边,怎会早已不是施主的了?”

  司马中天大喝一声,道:“就是他的,不化给你又当怎地,难道你还想强讨恶化么?”

  白发僧人仍是面带微笑,不动声色,仰天笑道:“施主们若不愿来讨这个善缘,那么此间就非老衲的事了。”袍袖一拂,倒退三步,缓缓接口道:“但老衲与施主今日既有见面之缘,等到日后施主死了,老衲必定念经超度施主们亡魂。”

  众人面面相觑,司马中天厉喝道:“我死了也不要你管,快些与我出去……”

  蓝袍道人哈哈一笑,道:“施主你印堂发暗,气色甚是不佳,万万不可妄动火气,否则必有血光之灾,切记切记。”

  司马中天胸膛起伏,满面怒容。

  那蓑衣老人缓缓走到他身前,突然伸手一掀笠帽,冷冷道:“你难道不信他的活么?”

  司马中天怒道:“不信又怎……”抬目一望,只见这苍衣老人鼻子以上。彷佛一颗被切烂的西瓜,斑斑错错,俱是刀疤,头发眉毛,俱都刮得干干净净,双目之中,闪闪发出凶光,生相之狰狞凶恶,竟是自己平生未见,下面的活,不禁再也说不下去。

  南宫夫妇、南宫平心头俱是一懔,鲁逸仙更是大为后悔,不该放这三个人进来。

  蓑衣老人哈哈笑道:“莫怕莫怕,我长相虽然猛恶,心坦却慈悲得很,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,他两人来此化缘,还是空手来打秋风,我却是带了货物,公公道地道来做生意的。”笑容一起,面目更是狰狞,笑声铮铮,有如铜锤打击在铁鼓之上。

  南宫平、鲁逸仙、司马中天面色凝重,静观待变。

  南宫常恕微微一笑,道:“阁下带了些什么货物,怎不拿出让大家看看?”

  蓑衣老人道:“南宫庄主果然也是个生意人……”手掌一反,将麻袋中的东西俱都倒了出来,竟是一袋被雨水冲得有如腐肉般苍白的头颅。蓑衣老人大笑道:“这货色保证新鲜,一颗头颅换一口箱子,你看这买卖可还做得!”笑声凄厉,令人心悸。

  南宫常恕冷冷道:“一颗头颅,换一口箱子,这买卖也使得,只是这货色还不够新鲜。”

  蓑衣老人道:“你可是要更新鲜些的?”

  南宫常恕身子一闪,突然提起一口箱子,沉声道:“若是你立刻切下自己的头颅,这口箱子,便是你的!”

  蓑衣老人哈哈笑道:“买卖不成仁义在,庄主又何苦要我的命呢?”双手乱摇,回身就走。

  众人不禁一愕,只见蓑衣老人头也不回,突地左脚一勾,挑起一颗头颅,直击司马中天的面门,身躯乘势一转,右掌搭上南宫常恕的箱子,左掌斜劈南宫夫人的眉头,右腿一挑,又有一颗头颅飞起,呼地一声,笔直飞向鲁逸仙,风声虎虎,彷佛一柄流星铁槌。

  司马中天方自一愣,只见一颗人头,直眉直眼地飞了过来,一时间竟不及闪避,抬手一掌,挥了过去,直将人头劈开数丈,飞出厅外,这才想起这人头的眉目似是熟悉,竟是自己旗下一个镖师,心头一懔,彷佛隔夜食物,都要呕吐而出,厉喝一声,呼地一拳击出。

  鲁逸仙身躯一闪,滑开数尺,只听身侧风声掠过,“砰”地一声,一颗头颅击在墙上。

  南宫常恕五指一紧,紧握掌中铜环,只觉一股大力,自箱上传来,急忙加劲反击。

  南宫夫人拧腰错步,手掌反切蓑衣老人的手腕。

  蓑衣老人哈哈一笑,身子倏然滑开,南宫常恕箱子推出,司马中天收拳不住,“砰”地一拳,击在箱上,木箱四散,箱里的珍宝,洒满一地。

  南宫平心头不禁暗中吃惊:“这老人手脚齐用,一招四式,连攻四人仍有如此威力,武功端的令人骇异,怎地武林中却从未听过此人的来历?”

  白发僧人微微一笑,道:“南宫檀越内力不错,南宫夫人掌势轻灵,若以文论武,两位已可算得上是举人进士间的人物,至于这位施主么……”他目光一望司马中天,笑道:“却不过只是方自启蒙的童生秀才而已,若想金榜题名,还得多下几年苦功夫。”

  鲁逸仙冷冷道:“我呢?”身形一闪,一招击向白发僧人。

  蓑衣老人道:“试官是我,你算找错人了。”一步拦在鲁逸仙身前,斜斜一掌,自鲁逸仙双拳中直穿而出。

  鲁逸仙双掌一错,“铁锁封江”,蓑衣老人手肘若是被他两条铁臂锁住,怕是立刻生生折断。

  白发僧人微笑道:“好!”

  蓑衣老人手腕一抖,一双铁指,突地到了鲁逸仙的面前,双指如钩,直夺鲁逸仙双目。

  鲁逸仙双掌锁人不成,又被人家锁住,当下大喝一声,陡然一足飞起。

  白发僧人摇头苦笑道:“不好!”

  只见蓑衣老人左掌一沉,急切鲁逸仙的足踝,鲁逸仙这一足本是攻人自救,此刻却又变成被攻,眼见便要残目伤足,哪知他突地阔口一张,两排森森利齿,竟向蓑衣老人的手指咬了过去蓑衣老人微微一愕,撤招变式。

  白发僧人哈哈笑道:“不错,不错,就凭这一口,已可选得上一个孝廉。”

  蓑衣老人道:“这算什么招式!”

  鲁逸仙道:“你没有见过么?嘿嘿!当真是孤陋寡闻得很。”

  言语之间,两人已战在一处,剎那间便已拆了十余招,鲁逸仙招式飞扬跳脱,虽然有些不合拳理,但招式却是犀利已极,蓑衣老人竟奈何不得,两人拳来足往,司马中天竟看得愕在当地。

  蓝袍道人微微一笑,又道:“想不到当今武林中,还有三五个这样的好手,叫我下手将他们杀死,实在有些于心不忍。”

  南宫平突地冷冷道:“群魔岛中,若都是你们这样的角色,那么江湖中人人畏之如虎的‘群魔岛’,看来也未见有如传说中那般可怖。”

  蓝袍道人双目一张,道:“少年人,你怎知道我们是来自群魔岛的!”

  南宫平冷笑一声,道:“外貌善良,心肠歹毒,言语奸猾,武功不弱,又能老得可以进棺材了,若非来自群魔岛,却是来自何处?”

  蓝袍道人哈哈笑道:“好好,少年人果然有些头脑……”语声未了,南宫平已拾起地上一柄长剑,振剑击来,蓝袍道人不避不闪,袖袍一拂,竟待以流云铁袖,卷去南宫平手中的长剑。

  哪知南宫平这一剑看似沉实,却是虚空,剑尖轻飘飘一颤,手腕急地向左偏去,剑尖却自右刺来。

  蓝袍道人一招流云铁袖,竟只刮着南宫平一片剑影,南宫平掌中长剑,已刺向他左面咽喉,他实未想到这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竟会施出这般空灵的剑法,袍袖一振,倏然退出五步。

  白须僧人双眉一皱,面现惊诧之色,道:“阿弥陀佛,小檀越学武已有多久了?”

  南宫平道:“你管不着!”剑光缭绕,旋回而上,乘势向那蓝袍道人攻去。

  白须僧人道:“看小檀越这般年纪,这般智慧,这般武功,老衲实在动了怜才之心,若肯随我回去,十年后便不难名登魔宫金榜,二十年后,便可夺一夺榜眼状元了。”

  南宫平道:“我南宫平堂堂丈夫,死也不肯与群魔为伍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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