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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四


  §第三十回 一不做二不休

  月光照在连城璧手里的刀上,刀光仍然晶莹明亮,宛如一泓秋水,刀上没有血,连城璧苍白的脸上也没有血色,他轻抚着手里的刀锋,忽又长长叹息,道:“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利器,果然名下无虚。”

  萧十一郎看着他,眼睛里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,却没有开口,别的人当然更不会开口,船舱中只听得见急促的呼吸声,狼牙棒已垂下,钩镰刀已无光,两个人已准备慢慢的溜了。

  连城璧忽然招了招手,道:“何平兄,请过来说话。”

  “钩镰刀”迟疑着,终于走过来,勉强笑道:“公子有何吩咐?”

  连城璧道:“我只不过想请教一件事。”

  何平松了口气,道:“不敢。”

  连城璧道:“你知不知道我为甚么要杀花如玉?”

  何平立刻摇头。

  他并不是笨蛋,“知道得太多的人,总是活不长的”,这道理他当然也懂。

  连城璧道:“你真的不知道?”

  何平道:“真的不知道。”

  连城璧叹了口气,道:“连这种事都不知道,你这人活着还有甚么意思?”

  何平的脸色变了,突然凌空翻身,一柄月牙形的钩镰刀已从半空中急削下来,他这柄钩镰刀本是东海秘传,招式奇诡,出手也快,的确可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,这一刀削下来,寒光闪动,刀风呼啸,以攻为守,先隔断了自己的退路。

  只可惜他还是隔不断割鹿刀,“叮”一声,钩镰刀已落地,刀光再一闪,鲜血飞溅而出。

  何平的人也突然从半空中掉下来,正落在自己的血泊中。

  连城璧一刀出手,就连看也不再看他一眼,转过头道:“郑刚兄,我也有件事想请教。”

  郑刚手里紧握着他的纯银狼牙棒,道:“你说,我听得见。”

  他当然不肯过来,想不到连城璧却走了过去,他退了两步,退无可退,忽然大声道:“我跟姓花的素无来往,你就是再砍他十刀,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。”

  连城璧淡淡道:“我只不过问你,你知不知道我为甚么要杀他?”

  郑刚立刻点头,他也不笨,当然绝不会再说“不知道”。

  连城璧道:“你知道我是为了甚么?”

  郑刚道:“我们本是来杀萧十一郎的,可是你却忽然改变了主意。”

  连城璧道:“说下去!”

  郑刚脸上阵青阵红,终于鼓起勇气,接着道:“临阵变节,本是‘天宗’大忌,你怕他泄露这秘密,就索性杀了他灭口。”

  连城璧又叹了口气,道:“你连这种事都知道,我怎么能让你活下去?”

  郑刚脸色也变了,忽然怒吼一声,左手狼牙棒“横扫千军”,右手狼牙棒“泰山压顶”,兵器带着风声双双击出,他这对纯银牙棒净重七十三斤,招式刚猛,威不可挡,可惜他慢了一步,雪亮的刀锋,已像是道闪电打在他身上。

  ——你知不知道闪电的力量和速度?

  ***

  刀上还是没有血。

  连城璧凝视着刀锋,目光中充满欣赏与爱惜,喃喃说道:“果然天下无双的利器,果然名下无虚。”

  他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,声音里也充满了欣赏与爱惜。

  风四娘忽然道:“一别经年,你的出手好像一点也没有慢。”

  连城璧道:“这把刀也没有钝。”

  风四娘道:“我只知道你的剑法很高,想不到你也会用刀。”

  连城璧道:“刀剑都是杀人的利器,我会杀人。”

  风四娘勉强笑了笑,道:“会用刀的人,若是有了这么样一把刀,肯不肯再还给别人?”

  连城璧道:“不肯。”

  他又将刀锋轻抚了一遍,突然挥了挥手,手里的刀就飞了出去。

  刀光如虹,飞向萧十一郎,在前面的却不是刀锋,是刀柄。

  连城璧淡淡道:“我也绝不肯将这把刀还给别人,我只肯还给他。”

  风四娘的眼睛也亮了,瞪着眼道:“为甚么?”

  连城璧道:“因为他是萧十一郎。”

  风四娘道:“只有萧十一郎才配用这把刀?”

  连城璧慢慢的点了点头,道:“不管他这人是善是恶,普天之下,的确只有他才配用这把刀。”

  风四娘道:“这把刀若不是刀,而是剑呢?”

  连城璧嘴角忽然露出种奇特的微笑,缓缓道:“这把刀若是剑,这柄剑就是我的。”

  他的声音冷淡缓慢,却充满了骄傲和自信。

  多年前他就已有了这种自信,他知道自己必将成为天下无双的剑客。

  风四娘看着他,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看来你的人也没有变。”

  萧十一郎已接过他的刀,轻抚着刀锋,道:“有些人就像是这把刀一样,这把刀永不会钝,这种人也永不会变。”他忽然转过头,凝视着连城璧,又道:“我记得你以前也喝酒的?”

  连城璧道:“你没有记错。”

  萧十一郎道:“现在呢?”

  连城璧也抬起头,凝视着他,过了很久,才缓缓道:“你说过,有种人是永远不变的,喝酒的人就通常都是这种人。”

  萧十一郎道:“你是不是这种人?”

  连城璧道:“是。”

  一坛酒摆在桌上,他们三个人面对面的坐着。

  现在他们之间虽然多了一个人,风四娘却觉得自己和萧十一郎的距离又变得近了些。

  因为他们都已感觉到,这个人身上彷佛有种奇特的压力。

  一种看也看不见,摸也摸不到的压力,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剑。

  他们以前也曾在“红樱绿柳”身上感觉过这种同样的压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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