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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七


  这次风四娘当然放过了他,轻轻叹息着,又道:“我若是你,我也会这么想的。这计划实在恶毒周密,他们一定连做梦也没有想到,居然有人能看破他们的秘密。”

  ——那第一个人青衣人是谁?

  ——他为甚么要走?

  ——他走后为甚么还要人代替他?

  ——史秋山为甚么肯代替他?

  ——他们究竟有甚么用意?是甚么来历?

  风四娘道:“现在我只知道一点。”

  “哪一点?”

  “我只知道他们一定都是天宗的人。”

  “天宗是甚么?”

  王猛还想再问,霍无病已站起来,慢慢道:“这些事我们已不必知道。”

  “为甚么?”

  “因为我们已该走了。”霍无病目光凝视着远方,并没有看萧十一郎,但是他的话都是对萧十一郎说的,又道:“也许我们本就不该来。”

  他拉着王猛走出去,头也没有回。

  然后外面传来“噗通,噗通”两声响,他们显然并没有等渡船来。

  萧十一郎忽然道:“其实他们本不必这么急着走的。”

  风四娘道:“为甚么?”

  萧十一郎道:“要走的人既然不止他们两个,渡船一定很快就会来的。”

  他目光也凝注在远方,也没有去看沈璧君。

  这句话他是对谁说的?风四娘心里很难受,却不知是为了他?是为了沈璧君?还是为了她自己?

  她还没有开口,沈璧君却忽然道:“今天晚上,也许不会再有渡船来了。”

  风四娘眼睛立刻亮了起来,又问道:“为甚么?”

  沈璧君道:“因为该走的都已走了,渡船又何必回来?”

  风四娘道:“可是你……”

  沈璧君忽然也笑了笑,道:“我先去看看楼上的酒喝完了没有,你若是不敢喝.最好赶快趁这机会逃走。”

  看着她走上楼,风四娘也笑了,摇着头笑道:“我也是女人,可是女人的心事,我实在连一点也不明白。”

  萧十一郎也在笑,苦笑。

  风四娘看了他一眼,忽又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可是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件事。”

  萧十一郎在听着。

  风四娘目光也凝视在远方,不再看他:“我现在总算明白,被人冤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。”

  萧十一郎沉默着,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,道:“实在很不好受……”

  有些人很少会将酒留在杯里,也很少将泪留在脸上。

  他们就是这种人。

  他们的酒一倾满,杯就空了。

  他们并不想真正享受喝酒的乐趣,对他们来说,酒只不过是种工具——一种可以令人“忘记”的工具。

  可是他们心里也知道,有些事是永远也忘不了的……

  ***

  现在风四娘的眼睛更亮了,沈璧君眼睛里却彷佛有了层雾。

  她们一杯又一杯的喝着,既没有要别人陪,也没有说话。

  风四娘从未想到沈璧君也会这么样喝酒,更想不通她为甚么要这样喝酒。

  她知道她绝不是想借酒来忘记一些事,因为那些事是绝对忘不了的。

  她为了甚么?是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些话要说,却没有勇气说出来?

  酒岂非总是能给人勇气?

  风四娘忽然放下酒杯,道:“我不喝了。”

  沈璧君皱眉道:“为甚么?”

  风四娘道:“因为我一喝醉,就听不见了。”

  沈璧君道:“听不见甚么?”

  风四娘道:“听不见你说的话。”

  沈璧君道:“我没有说话,甚么都没有说。”

  风四娘道:“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说,而且迟早总要说出来的。”

  ——这句话她本来也不该说,她说出来,只因为她已不停的喝了几杯酒。

  沈璧君当然还能听得见,她也放下了酒杯,轻轻的,慢慢的……

  她脸上彷佛也蒙上了一层雾,忽然道:“你们知不知道走了的那个青衣人是谁?”

  这时湖上也有了雾,缥缥缈缈,迷迷蒙蒙的,忽然间就变得浓了。

  一阵风吹过来,乳白色的浓雾柳絮般飘入了窗户。从窗子里看出去,一轮冰盘般的圆月,彷佛已很遥远。

  他们的人却在雾里,雾飘进来的时候,沈璧君已走出去,楼上也有个窄窄的门,门外也有道低低的栏杆,她倚着栏杆,凝视着湖上的雾,雾中的湖,似已忘了刚才问别人的那句话。

  风四娘却没有忘记提醒她:“你已看出了那个青衣人是谁?”

  雾在窗外飘,在窗外飘过了很久,沈璧君才慢慢的说道:“假如你常常注意他,就会发现他有很多跟别人不同的地方。”

  这并不能算是回答,风四娘却在听着,连一个字都不愿错过。

  “每个人都一定会有很多跟别人不同的特征,有时往往是种很小的动作,别人虽然不会在意,可是假如你已跟他生活了很久,无论多么小的事,你都绝不会看不出来的。”

  说到这里,她又停下来,这次风四娘居然没有插嘴。

  “所以他就算脸上戴着面具,你还是一样能认得出他。”沈璧君慢慢的接着道:“我一到这里,就觉得那个青衣人一定是我认得的人,所以我一直都在注意着他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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