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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〇


  吕迪道:“这就是他昔日练的功夫,我的运气却比他好,因为我七岁时就开始练这种功夫。”

  吕凤先是成名后才开始练的,只练成了三根手指。

  吕迪道:“他练这种功夫,只因他一向不愿屈居人下。”

  兵器谱上排名,温侯银戟在天机神棒、龙凤双环、小李飞刀和嵩阳铁剑之下。

  吕迪道:“百晓生作兵器谱后,家叔苦练十年,再出江湖,要以这只手,和排名在他之上的那些人争一日之短长。”

  他没有再说下去。

  因为吕凤先败了,败在一个女人手下。

  一个美丽如仙子,却专引男人下地狱的女人——林仙儿。

  吕迪道:“家叔也说过,这已不是手,而是杀人的利器,已可列名在兵器谱上。”

  叶开一直在静静地听着,他知道吕迪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实的。

  他从不打断别人的实话。

  吕迪已抬起头,凝视着他,道:“你怎么能以一双空手,来对付这种杀人的利器?”

  叶开道:“我试试。”

  吕迪不再问,叶开也不再说。现在无论再说甚么,都已是多余的。

  阳光灿烂。

  可是这阳光灿烂的院子,现在却忽然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意。

  戴高岗忽然觉得很冷。

  阳光也很温暖,可是他忽然觉得百般寒意,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,钻入了他衣领,钻入了他的心。

  刀已飞入云深处,剑已没入树里。

  这既不是刀寒,也不是剑气,但比刀锋剑刃更冷,更逼人。

  戴高岗几乎已不愿再留在这院子里,可是他当然也舍不得走。

  无论谁都可以想象得到,这一战必是近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战,必将永垂武林。

  能亲眼在旁看着这一战,也是一个人一生中难得的机遇。

  无论谁都不愿错过机会的。

  戴高岗只希望他们快些开始,快些结束。

  可是叶开并没有出手。

  吕迪也没有。

  连戴高岗这旁观者,都已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可怕的压力,但他们却像是根本无动于衷。

  是不是因为这压力本就是他们自己发出来的,所以他们才感觉不到?

  或许是因为他们本身已变成了一块钢,一块岩石,世上已没有任何一种压力能动摇他们?

  戴高岗看不出。

  他只能看得出,叶开的神态还是很镇定,很冷静,刚才因仇恨而生出的怒火,现在已完全平息。

  他当然知道,在这种时候,愤怒和激动并不能致胜,却能致命。

  吕迪的傲气也已不见了,在这种绝不能有丝毫疏忽的生死决战中,骄傲也同样是种致命的错误。

  骄傲、愤怒、颓丧、忧虑、胆怯——都同样可以令人作出致死的错误判断。

  戴高岗也曾看见不少高手决战,这些错误,正是任何人都无法完全避免的。

  可是现在,他忽然发现这两个年轻人竟似连一点错误也没有。

  他们的心情,他们的神态,他们站着的姿势,都是绝对完美的。

  这一战究竟是谁能胜?

  戴高岗也看不出。他只知道有很多人都认为叶开已是当今武林中,最可怕的一个敌手。

  他已知道有人说过,现在若是重作兵器谱,叶开的刀,已可名列第一。

  可是他现在没有刀。

  虽然没有刀,却偏偏还是有种刀锋般的锐气、杀气。

  叶开能胜吗?戴高岗并不能确定。

  他也不知道吕迪是否能胜。戴高岗也不能确定。

  叶开看来实在太镇定,大有把握,除了刀之外,他一定还有种更可怕的武功,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思议也想不到的武功。

  现在若有人来跟戴高岗打赌,他也可能会说叶开胜的。他认为叶开胜的机会,至少比吕迪多两成。

  可是他错了。

  因为他看不出叶开此刻的心情,也看不出叶开已看出的一些事。

  一些已足够令叶开胃里流出苦水来的事。

  自从吕迪的剑掷出后,叶开已对这个骄傲的年轻人起了种惺惺相惜的好感。

  可是他听过两句话:“仇敌和朋友间的分别,就正如生与死之间的分别。”

  “若有人想要你死,你就得要他死,这其间绝无选择。”

  这是阿飞对他说过的话。

  阿飞是在弱肉强食的原野中生长的,这正是原野上的法则,也是生死法则。在这种生死一瞬间的决战中,绝不能对敌人存友情,更不能有爱心。

  叶开明白这道理。他知道现在他致胜的因素,并不是快与狠,而是稳与准。

  因为吕迪很可能比他更快、更狠。

  因为现在他的胸膛,正如火焰燃烧般痛苦,他的伤口不但已迸裂,竟已在溃烂。

  “妙手郎中”给他的,并不是灵丹,也不会造成奇迹。

  痛苦有时虽能令人清醒,只可惜他的体力,已无法和他的精神配合,所以他一出手,就得制对方的死命,至少要有七成把握时,他才能出手。

  他所以必需等,等对方露出破绽,等对方已衰弱,崩溃,等对方给他机会。

  可是他已失望。直到现在,他还是无法从吕迪身上找出一点破绽来。

  吕迪看来只不过是随随便便地站着,全身上下,每一处看来都彷佛是空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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