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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〇


  “你怕什么?”小燕又问:“怕我?”

  大年点头。

  他不能否认,也不敢否认。

  小燕忽然笑了笑,笑容中彷佛也带着种杀气。

  “你几时变得这么怕我的?”

  “刚才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……”大年吃吃的说:“因为你刚才看起来就像要杀人的样子。”

  小燕又笑了笑:“现在我看起来难道就不像要杀人的样子了?”

  大年不敢再开口。

  小燕又盯着他看了半天,忽然叹了口气:“你走吧。最好快走,走得越远越好。”

 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,大年已经跑了。

  他跑的并不快。因为他两条腿都已发软,连裤裆都已湿透。

  因为他忽然有了种又奇怪又可怕的感觉。

  他忽然发现他们的老大在刚才那一瞬间,很可能真的会拔出剑杀了他。

  直到大年跑出去很远之后,小燕才慢慢的放开她握剑的手。

  她的手心也湿了,湿淋淋的捏着满把冷汗。

  因为她自己也知道,在刚才那一瞬间,无论谁站在她面前,都可能被她刺杀在剑下。

  她练的本来就是杀人的剑法。

  最近这些日子来,她总是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。尤其在刚才那一瞬间,她心里的杀机和杀气已经直透剑锋。

  她知道她的剑法已经练成了。小方的剑法无疑也练成了。

  因为他们的情绪都同样焦躁,都有同样的冲动。

  正午。

  小燕没有去找小方。

  她的剑仍在鞘,她的人已到了山巅。

  这是座从来都没有人攀登过的荒山,根本没有路可以到达山巅。

  在一片原始密林后,一个幽静的山坡里,有一池清泉,正是小方屋后那道泉水的发源处。

  小燕常到这里来。

  只有这地方,才是完全属于她的。只有在这里,她才能自由自在的行动思想。随便她做什么,想做什么,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她。

  她确信除了她之外从来没有人到这里来过。

  已经是秋天了。阳光照射过的泉水虽然有点暖意,却还是很冷。她一只脚伸下去,全身都会冷得轻轻发抖,一直从脚底抖入心底,就好像被一个薄情的情人用手捏住。

  她喜欢这种感觉。

  密林里有块岩石,岩石下藏着个包袱。是她藏在那里的,已经藏了很久,现在才拿出来。

  包袱里是她的衣服,从贴身的内衣到外面的衣裤都完备无缺。每一件都是崭新的,都是用纯丝做成的。温软而轻柔,就好像少女的皮肤。

  就好像她自己的皮肤。

  她把包袱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,在池旁一块已经用池水洗干净的石头上,一件件展平摊开,再用她的剑压住。

  然后她就脱下身上的衣服,解开了紧束在她前胸的布巾。赤裸裸的跃入那一池又温暖又寒冷的泉水里,就好像忽然被一个又多情又无情的情人紧紧拥抱住。

  她的胸立刻紧挺,她的腿立刻绷紧。

  她喜欢这种感觉。

  她闭起眼睛,轻抚自己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已经是个多么成熟的女人。

  泉水从这里流下去,流到小方的木屋后。

  她忽然想到小方现在很可能也用这道泉水冲洗自己。

  她心里忽然又有了种无法形容的感觉,从她的心底一直刺激到她的脚底。

  午后。

  小方湿淋淋的从他木屋后的泉水中跃起,让冷飕飕的秋风把他全身吹干。

  在他少年时他就常用这种法子来抑制自己的情欲,而且通常都很有效。

  但是现在,等到他全身都已干透冷透后,他的心仍是火热的。

  ——这是不是因为他已经练成了独孤痴的剑法,所以变得也像独孤痴一样。每隔一段日子,如果不杀人,精气就无法发泄。

  他没有仔细想过这一点。

  他不敢去想。

  只穿上条犊鼻裤,他就提起他的剑奔入练剑的枫林。

  这片枫林也像山前的那片枫林一样,叶子都红了。红如火。

  红如血。

  小方拔剑,剑上的“魔眼”彷佛正在瞪着他,彷佛已看透了他的心,看出了久已隐藏在他心底却一直被抑制着的邪念。

  ——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原始的罪恶。你可以控制它,却无法将它消灭。

  小方一剑刺了出去,刺的是一棵树。

  树上已将凋落的木叶,连一片都没有落下来。可是他的剑锋已刺入了树干。

  如果树也有心,无疑已被这一剑刺穿。

  如果他刺的是人,这一剑无疑是致命的一剑!

  他的手仍然紧握剑柄,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,就像是一条条毒蛇。

  ——他心里是不是也有条毒蛇盘旋着?

  他的剑还没有拔出来,就听见有人在为他拍手。他回过头,就看见了齐小燕。

  小燕斜倚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下。从树梢漏下的阳光,刚好照上她的脸。

  “恭喜你。”她说:“你的剑法已经练成了。”

  小方慢慢的转过身,看着她。

  她的脸明艳清爽,身上穿着的衣服,就像是皮肤般紧贴在她坚挺的胸膛和柔软的腰肢上。

  他不想这么样看她,可是他已经看见了一些他本来不该看的地方。

  他的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异样的表情,连呼吸都变粗了。过了很久才问:“你呢?你的剑法是不是也练成了?”

  小燕没有逃避他的目光,也没有逃避这问题。

  “是的。”她说:“我的剑法也可以算是练成了,因为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我。”

  她的回答不但直接干脆,而且说的很绝。

  小方尽量不让自己再去看那些一个女人本来不该让男人看见的地方。

  “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他说。

  “你明白?”她问他:“你说我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,你也没有什么可以教给我,所以我们的交易已结束。”

  交易结束,这种生活也已结束,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已断绝。

  小方尽量控制自己。

  “我找你来,就为了要告诉你,我已经准备走了。”

  “你不能走。”小燕道:“至少现在还不能走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我们还要去找独孤痴。”

  没有独孤痴,根本就没有这个交易。现在他们的交易虽然已结束,可是他们和独孤痴之间却仍然有笔账要算清。

  “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最少要有一个人去找他。”小燕盯着小方:“也只能一个人去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我是我,你是你,我们要找他的原因本来就不一样。”小燕脸上的阳光已经照到别的地方去了。她的脸色苍白,声音冰冷。

  她冷冷的接着道:“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关系。我的事当然要我自己去解决,你不能代替我,我也不能代替你。”

  “是你去!还是我去?”

  “谁活着,谁就去。”

  “现在我们两个人好像还全都活着。”

  “可惜我们之间必定有个人活不长的。”小燕的瞳孔在收缩:“我看得出片刻后我们之间就有个人会死在这里。”

  “死的是谁?”

  “谁败了,谁就要死。”她盯着小方握剑的手:“你有剑,我也有。你已经练成了我的剑法,我也练成了你的剑法。”

  “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我们要比一比究竟是谁强谁弱的时候。”

  “是的。”

  “谁败了,谁就死?”

  “是的。”小燕道:“强者生,弱者生。这样是不是也很公平?”

  小方的回答也同样干脆:“是的,这样子的确公平极了。”

  剑光一闪,两柄剑都已拔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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