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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约法三章以武会友 胡跛忿怒拔刀掷豹(4)


  这话本是挖苦飞豹子的,胡跛子竟不爱听,吼了一声,骂道:“我不错只有一条腿,飞豹子,姓袁的,我偏要斗斗你,你给我滚出来!”

  挣脱了俞剑平的手,提匕首往外闯;肖国英守备也怒指飞豹,身往外走。

  丁云秀低声道:“九弟,你犯不上跟他闹。”

  说时又急叫俞剑平道:“我看今天,口说已经不行了。快找姜五爷,跟他们定规吧。”

  俞剑平早知不免,急寻智囊姜羽冲、霹雳手童冠英、义成镖头窦焕如三人,教他转向子母神梭说话。此时说合人童冠英,已跟豹党那边的雄娘子凌云燕出殿寻斗。只剩下姜、窦二人,他们忙向子母神梭过话:“今天这事,我们不能看着决裂。朋友,也该拦拦呀!”

  子母神梭摇手道:“你那边那位跛爷给搅局了。敝友本意完全不是这样。这不怪我们,是贵镖行硬插进两个说合人,徒逞口舌,方才闹翻了脸。”

  智囊姜羽冲道:“不然!从前阁下瞒着飞豹子的名姓,只说是个生人,要会俞镖头。现在俞镖头既知飞豹子是他的师兄,当然情形有变。他们同门弟兄吵起来,与镖行无干。这不是镖行违约……说句得罪的话吧,是阁下隐瞒真相,是令友飞豹子不够师兄气派。”

  子母神梭蹙眉瞪眼道:“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同门师兄弟?敝友比赛的心非常坚决,现在用不着多讲话,到底你们镖行怎么样?”

  马氏双雄和铁牌手立刻说道:“要斗又有何难?也得请阁下约束令友,分拨前赴斗场就完了。”

  子母神梭缓和面色道:“那个容易。窦爷,姜爷!我们各安排各自的人。”

  子母神梭武胜文与姜、窦二镖客,忙约束众人,不要乱窜,快排起来分赴斗场。正在安排,外面人喊道:“你们快点吧,他们外头早打起来了。”

  姜、武忙奔出来,向自己人大声疾呼:“诸位,诸位!咱们按部就班的来。你们快分几个人,把他们动手的人拦住吧。”

  喊了几声,立刻由胖瘦二老率领豹党,贴右边往斗场走去。这一边由黑鹰程岳、没影儿魏廉,当先引路,由松江三杰、马氏双雄,率同一班镖客,贴左边也往斗场走去。

  那跛子胡振业已先一步跳在殿前甬路上,面冲大殿,比手划脚,叫骂飞豹子,等他出来斗斗。俞剑平向青年镖客孟广洪挥手授意;孟广洪奔出来,劝阻胡跛子道:“胡五爷,您别着急,事到如今,打是打定了;可是咱们得跟他有里有面。”

  用好言相劝,胡跛子怒气勃勃,道:“我不骂了,我就在这里等着他。”

  只是不肯挪地方。马氏双雄走来,一拍肩膀道:“五哥,咱们上斗场,跟他打个痛快。走走,咱们别在这里。”

  那肖国英守备拔出佩刀来,也被俞门弟子左梦云拦住,低叫道:“九师叔,您快把刀收起来吧。我师娘教我托付您,她说胡五叔腿脚不得力,有残疾的人肝火旺,动手太不钉对。他在气头上,别人拦不住,非得九叔才能哄住他。九叔,您快把五叔劝住了吧。”

  肖国英一时负怒,转瞬便回过味来,笑了笑,点头会意;插刀归鞘,走到甬路边,把胡跛子拖住,硬往斗场扯。说道:“五哥,走!等一会咱哥俩挨个跟袁老二斗斗。”

  当下胡、肖二友齐往庙前戏台走去。

  大殿上只剩下俞氏夫妻和智囊姜羽冲、铁牌手胡孟刚几人。对面也只剩下飞豹子和子母神梭武胜文跟那姓霍的、姓尹的。俞氏夫妻面面相觑,以目示意。丁云秀见飞豹子,轩眉张目,气焰咄咄逼人,分明有恃无恐,论年纪他已约六旬,看气魄实在不可轻视,深恐自己的丈夫未必是他的敌手。

  丁云秀心中疑虑,乘着众人纷纷外走,忙贴近俞剑平,低声叩问:“闹得这么僵,怎么办?真个下场子,你到底有没有把握?”

  俞剑平微吁一口气道:“跟他对付着看,弄到哪里,算哪里。你只管放心,就胜不了,也未必败。”

  俞夫人又看了飞豹子一眼,又看了俞剑平一眼;一个剑拔弩张,跃然欲动;一个凝神摄气,坦然而待,正是难分轩轾。

  丁云秀双眉微颦,乘着敌友多撤,舐了舐嘴唇,又叫了一声:“袁二哥,我说……这当儿没外人了,我再问问您。你真格的非跟剑平动手不可么?到底剑平从哪一点上得罪了您?您可以说出来么?他得罪了您,您就不能冲着小妹宽恕他一过么?”

  说着冲飞豹子走来,面对面的凝视着飞豹子。(叶批:虽是废话,亦在情理之中。)

  飞豹子袁振武不由往后倒退,他实在怕这个师妹当面情求。他在丁门时,不但以掌门弟子代师授业,更替老师料理家务。前院有什么事,用什么东西,往往由袁振武到内宅接洽。他可以直入内室,面见师父、师母。有时不惊动师父、师母,就单找丁云秀这个师妹。他可以说,眼看这个师妹从十一二岁长大,以至及笄之年。他和丁云秀俨如胞兄弱妹一样;师母待他更好,宛如母子似的。

  有一年太极丁患病,飞豹子亲侍汤药,忙里忙外;师母曾经感激落泪,对飞豹子说:“你师父老运不好,把个大儿子死了。往后你老师和我全指望你了。”

  说得飞豹子感激动情,也掉下泪来。后来俞剑平挟技投师,初来时还不怎样。直等到太极丁续收徒弟越多,飞豹子代师传艺,一时手重,把四弟子石振英打伤;太极丁当时看见,意很不悦。若没有俞剑平比着,还不甚显;偏偏俞剑平这人当时口讷脸热,和蔼可亲,小师弟们全都喜欢找他,他居然很有人缘。他又很知自爱,极肯用功。这样,渐渐获得老师器重。

  不幸后来师母死了,丁云秀也大了,飞豹子在师门代传技艺,代主家务,偶有几件事,露出独断独行、刚愎脾气来,招得太极丁表面容让,暗地心中不怡。日积月累,终有废立之举。废立一举所以激成,可以说多半起因于四弟子石振英。石振英跟飞豹子不和,两人吵起架来;回头石振英就辞师而去。别个同学也很有惧怕飞豹子甚于师父的。太极丁看到自己年已衰老,为了将来门户计,到底一狠心,越次传宗,立了俞剑平。

  当时丁云秀很替飞豹子抱委屈,劝过父亲多次,又私自安慰过飞豹子。飞豹子对丁老师可说有怨,对俞剑平也可说有隙;独对这师妹,却不能道个不字。因为这师妹一向对待他比对兄妹还亲。而现在,丁云秀又来说话了,二哥二哥的叫着,面对面问他:“你不看同门,不看着剑平他,你难道不给小妹留点情面么?”

  飞豹子可以明讥俞剑平,可以软逗胡、肖,独对这个师妹,未免束手无计,张口无话。丁云秀的妙龄倩影,在他脑中浮沉三十年,如今一旦抵面,纵然声容已变,却是旧情宛在。飞豹子不知怎么好了。

  飞豹子到底是有经验的人,纵不能抵面招架,他就拿出了躲闪的招术;急急地一转身,对子母神梭说:“怎么样,外面不是安排好了么?咱们快看看去。”

  侧着脸,眼望旁处,答对丁云秀道:“师妹,我万分对不住。我刚才说过了,这不是我捣乱,实在是我要跟俞师兄比一比功夫,好教咱们老师在天之灵看一看。师妹,等着比完了,哪怕我摆酒宴,给师妹赔罪都行。我还保一句话,我们只比不斗,只许他伤我,我决不伤他。师妹,请放心吧。”

  说完立刻挣扎着往外走。

  丁云秀很怒,满面通红,要责备飞豹子。俞剑平向她施一眼色,教她不用说了。丁云秀仍不甘心,飞豹子在前面走,已然急急的走出大殿。丁云秀立刻追来,俞剑平也赶紧跟出来,极力劝阻自己的妻子:“你不要再说了,平白招他奚落,当不了事。”

  镖行群雄和草野群豪此刻都出来了,分批趋奔庙前看台。在看台四周,双方都派人把守着,凡是附近采薪牧牲的村童,都被驱逐开。这半颓的戏台,果然已有数人在上面比划起来。飞豹子望台上一看,立刻吼了一声,飞奔过去。戏台上的雄娘子凌云燕和霹雳手童冠英真个交起手来。那路明和梁孚生二镖师,竟与豹党中的二客,相偕而出,不知何往;忙乱中无人查问,众人只顾看台上打架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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