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MYZJ > 昆仑前传 | 上页 下页


  梁文靖见他说得诚恳之至,无奈之下,只得将虎符贴身收藏,梁天德甚不放心,本欲代他保管,但想白朴心思缜密,既然将之交与儿子,也必有他的道理,犹豫半晌,便即罢了。

  一时无话,五人各怀心事,寂然就寝。梁文靖躺在床上,不知为何,心中尽是那少女的倩影,相逢时日虽短,但那少女一颦一笑,均已深深烙在他心间,哪里忘记得了。梁文靖想到入神,心儿扑扑乱跳,半分睡意也无,又想那少女与自己是敌非友,一心要杀掉自己,不觉一阵伤心,更是深恨起白朴来,暗忖若是没有此人弄鬼,自己也不会做那淮安王的替身,不做替身,那少女岂会对自己狠下毒手。但转念又想,若没有这番乔装改扮,自己或许也不会胡乱吃蟹,更不会邂逅这少女了。

  如此患得患失,忽喜忽忧,梁文靖生平头一遭经受暗恋女子的痛苦,一时间翻来覆去,难以成眠,不由寻思道:“古人说:‘求之不得,寤寐思服,悠哉悠哉,辗转反侧’,想必就是如此滋味了,可惜,别人思念虽苦,终还能‘窈窕淑女,琴瑟友之,窈窕淑女,钟鼓乐之’,我与那女子这一别,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。”

  正自黯然神伤,忽觉一股迫人气息向口鼻间压来,梁文靖眯眼一瞧,却见床前黑乎乎一个人影,两道慑人凶光正凝在他脸上,梁文靖只觉心跳陡急,一定神,看清那人轮廓,竟是严刚。

  严刚的目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,一会儿似乎犹豫不决,一会儿又似凶狠慑人,梁文靖浑身僵如木石,不敢稍动,眼睛半睁半闭,一双拳头不由自主握了起来。

  忽见严刚目光一炽,伸手向他胸口摸来,梁文靖身子不由抽搐起来,眼见严刚手到,蓦地一声惊呼,坐将起来。

  严刚不料四更时分,梁文靖仍未入睡,惊慌之余,一把抓在他胁下,梁文靖只觉火辣辣生痛,抬手一拳,打在严刚脸上,这一轮变化十分突兀,严刚左眼一痛,眼前金星乱迸。

  梁文靖这一叫,房内诸人尽皆醒转,梁天德从床上跳将起来,不由分说,一个擒拿手,便将严刚按在床头。严刚竭力挣扎,怒道:“放开你爷爷。”

  白朴与端木长歌抢入房内,见状愕然,端木长歌燃起灯火,梁天德则将严刚死死按住,厉声道:“你鬼鬼祟祟,在我儿床边作甚?”

  严刚怒道:“我瞧他被子掉了,帮他拉拉?”梁天德冷笑道:“你有这么好心,那他叫唤什么?”严刚道:“大约是被恶梦魇住了。”

  梁天德心下生疑,问道:“他说的可是当真?”梁文靖挠挠头,道:“我见他站在床前,伸手过来,却不知到底要做什么?”梁天德道:“你没睡着么,要么怎会瞧见他伸手?”梁文靖暗忖决不能说出自己因为思慕那少女,夜不能寐,忙道:“我睡到一半,突然惊醒了,正巧看见。”

  梁天德浓眉紧蹙,沉思不语。白朴道:“梁先生,怕是一场误会。”梁天德冷笑道:“误会还好,就怕这人是别人派来的奸细,要偷虎符。”严刚道:“放屁。”梁天德手上使劲,严刚不由得失声惨哼。

  白朴摇头道:“梁先生,如今正是用人之际,不可冤枉好人。这样,先将他捆绑收押,明日再审。”梁天德道:“不成,今日非得问个水落石出不可。”

  白朴深知此老脾性固执,只得笑道:“好,好,便问个水落石出。”梁天德寻绳索将严刚捆好了,仔细审讯,严刚任众人如何盘问,一口咬定是帮梁文靖拉上被子,别无他意。

  梁文靖虽知严刚言不由衷,但他不善言辞,也不知该如何拆穿他的谎话,便觉好生无味,借口小解,到外室寻着马桶坐了一阵,忽见房顶缝隙处,一缕月光透至墙角,银霜白雪也似。

  梁文靖瞧得心子咚咚直跳,探头望去,屋内人正疾言厉色,专注于审讯严刚,全未留心自己。当下蹑手蹑脚,拉开窗户,但见窗外斜月如勾,挂在树梢。极远处,寒蛩低鸣,便如幽人太息,一条大街空旷无人,只有凄清月色落到墙角,映一排檩子的影。

  梁文靖钻出窗外,顺着柱子下滑,滑到半路,忽听屋瓦轻响,不由心头剧震,失足跌下,摔得他几乎叫出声来。

  待得爬起来,他揉着屁股,看看屋顶,月光下露出一只黑猫的影子,不由暗暗咒骂:“你这畜生也来欺负我。”他此时但求不做那倒霉替身,更不顾脱身之后何去何从,只觉得天高地广,前途远大,大可任他随意所之了。

  梁文靖心中痛快,狂奔出镇,还不放心,又望山中飞奔,直跑到一条小溪边,料得父亲追赶不上,方才停下,但觉一身轻松,不由向着空山幽谷,哈哈哈大笑起来。

  只笑数声,忽听身后咭的一声,有人笑道:“你在这里么?那是再好不过了。”

  梁文靖惊得一口气憋在胸口,急咳数声,借着月光回头望去,却见来人眉飞眼动,玉颊生晕,正是令自己辗转忘眠的那位少女,一时喜透眉梢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

  那少女见他涨红了脸,说了一串“你”字,却无后话,又好气又好笑,说道:“我怎么?见了我你就不害怕吗?还不逃吗?”

  梁文靖见了她,两只脚便似钉在地上,哪还挪得动分毫,口中吃吃地道:“我……我哪会怕你呢?”那少女脸一沉,嗔道:“好呀,你竟敢不怕我?”一伸手,啪的一声,梁文靖脸上又多了一个通红掌印。

  梁文靖几乎痛出泪来,双眼却死盯着那少女的手。那少女见他目光不逊,气恼道:“你瞧我作甚?”梁文靖不善说谎,便如实道:“我瞧你这手儿白白嫩嫩的,怎么打起人来便这么痛。”

  那少女听他夸自己小手白嫩,已有些微欢喜,又听他说自己打人很痛,更觉高兴,笑道:“你知道痛便是好的,那你怕我不怕?”梁文靖虽有些呆气,此时也明白过来,忙道:“怕,怕,怕得很。”那少女大感得意,又笑道:“那好,瞧你这么听话,我便不打你了,你来,跟我见师兄去。”

  梁文靖一听,想到那黑衣人的凶狠,不由打了个寒战,哪里还能动弹。那少女转身走了两步,不见他跟来,不觉柳眉倒竖,叱道:“你又不听话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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