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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五


  石門開處,一幕景象看得他全身如墜冰窟,立刻怔住,作聲不得。

  避塵居內,羅剎三君莫、單、衛三魔,一字排列,面外而坐,閉目垂簾,仿若入定老僧,面前平放一張素箋。

  一點不錯,雷驚龍沒騙他,羅剎三君是匿藏於此。

  但是,他的眼力也沒錯,現在的莫、單、衛三魔,已俱成死物,而不是活生生的羅剎三君。

  看起來仍是活人,只不過比活人少了一口氣。

  莫非──

  夏夢卿定過神來,閃身進入門,伸手拿起那張素箋;素箋上,是他看了多少次的飛舞狂草、熟悉字跡:「閣下:原諒我捷足先登,快你一步。

  「我走的才是捷徑,不信你掀開室後布慢由這條路走走看。

  「先者為勝,釵、佛二寶當然我已取去,望閣下莫忘三日約法。

  「羅剎三君未敢留之世上,無影之毒下,悉予除去,閣下不必再費手腳。

  「留字示意,再恕我不候之罪。知名不具」

  一步之差,全盤皆墨,夫復何言!

  夏夢卿懊喪欲絕,垂頭長嘆,素箋自手中滑落。

  雷驚龍雖然讓他掀開室後布幔,看看那條捷徑,無如他如今已經心灰意懶,提不起興趣去看它了。

  輸了,他輸的毫無怨言,只恨自己運氣不佳。

  這是只靠運氣的競爭,誰的運氣好誰贏,似乎輸的還不算太丟人,憑運氣致勝何足為奇?這好像與雷驚龍要在這次角遂中擊敗他的宗旨不太相符。

  因為這不因功力也不為智力,而是只靠運氣。

  夏夢卿不愧智若山海的第一奇才,想到這裏,他不禁有點疑惑,當下微凝目力,將羅剎三君的屍體仔細地看了一遍。

  這一看,看出了破綻。

  羅剎三君至少已經死了一日,怎會是雷驚龍片刻之前下的手?分明是他早先潛來此處,殺了羅剎三君再掠去釵、佛二寶,然後再往梵淨絕頂會合自己,虛情假意一番,把自己騙來這深入地底的天機石府。

  閃身室後,掀起布幔,那有什麼捷徑?根本就是石壁一片,這麼看來,那什麼遠路、捷徑之言也屬於虛,不是那條路不通,便是那條路通往他處。

  本來嘛,面對夢寐以求、人人覬覦的武林重寶,誰會傻得邀來別人共取?更何況是狡詐陰狠的雷驚龍呢?

  雷驚龍用這種卑鄙的手法,無恥的伎倆把他騙來此處,其目的絕非僅僅是只欲將他戲弄一番。

  那是什麼?不問可知。

  夏夢卿心神猛震,才要閃身撲出避塵居。

  兩扇石門無故自動,「砰」然一聲,閉得死死的。

  緊接著,石室之頂豁開一碗口小洞,一個充滿得意、洋溢猙獰的陰惻惻話聲由上傳下:「夏夢卿,饒你是奇才第一也好,第一奇才也好,究竟仍是糊塗得可笑,懵懂可憐的著了人家的道兒,你如今還有何話可說?」卻不是千毒門主那該死的雷驚龍的話聲。

  夏夢卿聽得出,那是南荒七毒之首:陰昌。他想起了梵淨山絕峰之上,老二陰煌之言,劍眉微挑,冷冷說道:「陰昌,你以為我聽不出是你麼?」

  陰昌道:「聽出是我,又待如何?」

  夏夢卿嗤之以鼻,道:「無恥匹夫,你以為這樣就能圍得住我麼?」

  陰昌嘿嘿笑道:「當然,單憑兩扇石門也許不夠,不過老夫毀了總樞機,門上又加了些東西,那該又當別論。」

  夏夢卿劍眉微皺,道:「什麼東西?」

  陰昌道:「老夫沒有告訴你的必要。」

  夏夢卿冷笑說道:「匹夫,對我這無生望之人,你何吝一言。」

  「說得是。」陰昌嘿嘿笑道:「老夫應該讓你死了這條心,不過,夏夢卿,這玩意兒老夫也叫不出個名堂,無論怎麼說,你總該相信天機老兒設想的異常周到,他要不想讓人出去,誰也出不去。」

  這話不錯,天機上人所設豈是等閒?這麼看來,果然已無破門而出之望,夏夢卿心頭猛震默然不語。

  他不說話,室頂陰昌卻未閒著,一笑又道:「怎麼?莫非面臨死亡而有所觳觫?」

  夏夢卿陡挑劍眉,朗笑說道:「大丈夫生而何歡,死而何懼,夏夢卿豈是畏死之人,只是覺得死在你等這些無恥宵小之手,輕如鴻毛,太不值得而已。」

  「好話。」陰昌嘿嘿笑道:「聽你這麼一說,老夫也為你惋惜,壯志未酬身先死,常使英雄淚滿襟,威風何在?煞氣無存!可是,擺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條,不死又怎麼辦呢?老夫是有心無力,莫可奈何。」

  龍困沙灘,虎落平陽,鞭長而莫及。夏夢卿只有任他調侃,任他譏諷,略作沉吟冷冷說道:「陰昌,你不必徒逞口舌之利,夏夢卿自知如今拿你無可奈何,否則我料你天膽也不敢對我這樣說話……」

  陰昌未否認,他話鋒微頓,接道:「我也知此身已絕無生望,有兩件事情,數年來我一直不明所以,在臨死前我希望你給我個解答,如何?」

  陰昌似在考慮,過了一會兒,始道:「問吧,夏夢卿,老夫知無不言。」

  「我先謝謝了。」夏夢卿一笑說道:「頭一件,我要知道,你兄弟非任人驅策之輩,怎會屈就雷驚龍千毒門下,內中應該有著什麼隱密?」

  陰昌「哈」地一聲說道:「夏夢卿,好眼力!換換你是雷驚龍,老夫兄弟那還能混?多年心血恐早付東流,不瞞你將死之人,要說這該從昔年說起……」

  夏夢卿道:「你慢慢說吧,我這人很有耐性。」

  陰昌接道:「老夫以為你不會忘記雷驚龍昔年薛家奪寶之事……」

  夏夢卿道:「記憶猶新,說下去。」

  陰昌道:「雷驚龍酒中下毒,謀你未成……」

  夏夢卿突然說道:「我打擾一句,藥,可是你兄弟給的?」

  「當然。」陰昌坦然承認,也有點得意,道:「藥是老夫兄弟不傳之秘,雷驚龍他焉有之?」

  「夠了。」夏夢卿星目寒芒一閃,道:「往下說。」

  陰昌吃吃笑道:「老夫知道你此時直欲殺盡老夫兄弟而後甘心,那沒有用,也別動肝火,晚了,不到今日老夫也不會說出。」一陣嘿嘿笑聲,又道:「雷驚龍在你掌下倖逃一死,未敢向老夫兄弟覆命,當即逃往遠處藏匿;你知道,老夫兄弟七毒令下幾曾有過漏網之魚……」

  「有!」夏夢卿截口說道:「薛家雙龍。」

  「那不算,也是唯一例外。」陰昌冷冷說道:「如非你橫裏插手,多管閒事,老夫不信薛家雙龍有通天遁地本領,能在七毒令下幸保性命……」

  夏夢卿笑了笑,沒說話。

  陰昌卻接著說道:「未出半月已被老夫兄弟偵得他藏身之處,連袂馳往哀牢欲殺之洩憤,誰知那半個月中竟被他巧獲……」

  夏夢卿道:「千毒人魔西門豹所遺毒經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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