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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五


  德怡掩耳跺腳,刁蠻撒嬌,嗔聲急道:「好啦,我沒你沒閣下讀的書多,行了麼?誰比得了你呀?文可安邦,武可定國,當朝柱石重臣,我是婦人之見,不懂那麼多大道理,別跟我談什麼文文山的正氣歌,若論正氣歌中那多位忠義之士,憑他岳鍾琪也配?我就死看他不順眼。」

  這話,不但傅小天皺眉失笑,連薛梅霞也忍俊不住,最後,德怡自己也笑了,不過,還帶些兒氣。

  笑聲歇止,傅小天目掃薛梅霞與德怡,道:「說真的,二位覺得岳鍾琪這個人怎麼樣?」

  德怡冷哼一聲,搶著說道:「不怎麼樣,我仍是那句話。得勢的小人,我只覺此人頗具城府,心智深沉,陰險得很,不可不防。」

  自然,岳鍾琪不能說毫無是處可言,德怡她只是故作偏激,不肯承認而已。

  傅小天聽得連連皺眉,轉望愛妻,道:「霞,你呢?站在超然立場,做個公平的判語吧。」

  薛梅霞笑了笑,緩緩說道:「很簡單,你賞識他,是因為你只看到了他的一面,德怡看他不順眼,那是因為她看到了他另一面,這兩面加起來,就是我站在超然立場的公平判語。對公,無須顧慮;為私,不可不防。」

  傅小天附掌大笑,道:「此真慧眼也!霞,你可以當史官,德怡她不行,主觀太重了。」

  德怡柳眉雙挑,才要發話,傅小天一笑而起,指著她說道:「閣下,別強詞奪理,沒理辯三分,我說的對不對,你閣下自己想想吧!」

  德怡既羞且氣,無如她一時無詞答辯,急得跺腳。

  傅小天卻視若無睹,帶笑出廳而去。

  ***

  轉眼三天,平平靜靜地過去,平靜的如一泓不起漣漪的池水。

  當然,那些大內侍衛不敢再撞入傅小天眼底,縱然他們遍佈在襄陽城的每一個角落,那也只是在暗中偷窺傅小天、薛梅霞與德怡的動靜,絕不敢靠近知府府邸周遭百丈以內,何況岳鍾琪根本已經把他們調離襄陽,去進行另一樁更艱鉅、更秘密的任務。

  同時,丐幫襄陽分舵主呼延灼,甚至他手下那些要飯化子也未見蹤影。

  這說明,夏夢卿俠蹤尚未現於武當。

  這三天中,傅小天寸步未出知府府邸,整天陪著薛梅霞與德怡下棋、聊天,甚至遍涉琴棋書畫,詩詞歌賦,天南地北,地理天文,無所不讀。

  德怡究竟天真未泯,少經世故,由早上歡笑到夜晚,她沒有發覺什麼;事實上,她也絕想不到。

  然而,心細如髮的薛梅霞卻起了懷疑。過了第二天,她就覺得情形不對,傅小天神秘的可疑,她還能忍住沒問,而且更進一步的暗中默察,冷眼旁觀。

  其實,她是按常理推測:襄陽,傅小天他沒有留住的必要,若說他有意遊覽襄陽的古跡名勝,他兩天來卻未曾跨出知府府邸入門半步。

  雖然一天到晚陪著她與德怡閒聊談笑,但是卻有點勉強,也有點心神不定、坐立難安,而這種現象也只有多年夫妻的她,難以形容的心靈感應才能體會得出來,換個人,也會和德怡一樣地茫然。

  過了第二天,她這種感覺更清晰,她簡直可以斷言傅小天心裏必然隱藏著很大的心事。

  夫妻本是同林鳥,做妻子的她有義務分擔夫婿的隱憂,她想試探著問問,幾次話到嘴邊,終於又咽了下去,仍然沒有問。

  只因為她堅決相信自己的夫婿不會瞞她,任何事都是如此,結縭數載也一向如此,幾天來的感覺那也許是一種錯覺。

  可是,到了第四天,更濃厚的疑念,粉碎了她這種想法。

  傅小天那種心神不定的現象,流露無遺,明顯得連德怡都發現了,而且德怡還忍不住問了幾次,傅小天總是託辭笑著支吾過去。

  別的不說,傅小天的棋力足可當之大國手而無愧,和德怡對弈,那是形同兒戲,而他卻連戰皆北,盤盤俱墨。

  她現在開始確認,傅小天的的確確是有心事、有隱憂;這心事、這隱憂,瞞得身為妻子的她苦苦的。

  她仍然沒有問,那倒並非傷心、賭氣,而是她深深地瞭解自己的夫婿,相信他這樣做必有他的道理,也許他藏於心中的這件事,她不應該知道。

  她沒有絲毫不快,敢是眼見夫婿有隱憂,做妻子的不能分擔而暗感羞愧、悲痛。

  第四天又過去了。

  入夜,薛梅霞早已安眠,傅小天仍然獨坐燈下,憑几看書。

  薛梅霞要陪他,他婉言拒絕,他的理由是:一個人睡不著何必勞累兩個人?再說,這樣也令他難安。

  薛梅霞柔婉點頭,轉身先行入帳。無奈,她也難以成眠,倒不是想窺伺夫婿的隱密,而是憐惜夫婿,她心焦。

  驀地,梆聲響動,更鼓敲出了三更。

  傅小天目光移注几上殘燭,濃眉深蹙,喟然輕嘆,就待推書站起。

  忽地雙眉陡展目閃奇光,面上陰雲盡掃喜色頓現,才要猛然站起,一眼瞥見那低垂紗帳中面內側臥的薛梅霞,神情微震,輕輕呼道:「霞,睡著了麼?」

  薛梅霞沒有回答,也沒有動,她不願造成尷尬局面,傅小天吁了口氣,輕輕地站起,走出房門,站在院中望了望那萬籟俱寂、冷輝昏暗的夜色,突然沖天拔起,飛射向數丈外的一處屋脊。

  那屋脊上,站著一個黑影,那是個正在四下張望的中年化子,有人已經到了他的身後,他竟猶茫然無覺。

  傅小天伸手輕拍中年化子肩頭,笑道:「老弟辛苦了。」

  中年化子顯然大吃一驚,身形猛挫,疾竄丈外,猛然轉身。

  正是那襄陽分舵主呼延灼,他先是一呆,繼而飛掠過來,赧然說道:「侯爺,你差點嚇破了我的苦膽。」

  事隔數日,他又忘了改稱呼,傅小天皺了皺眉,道:「老弟,累你親自跑一趟,我很不安,有消息了麼?」

  呼延灼點頭說道:「消息倒有,只是夏少俠並未到武當去。」

  傅小天「哦」地一聲,說道:「那麼,他現在何處?」

  呼延灼道:「我還不知道目前夏少俠俠蹤何處,不過他日前曾遍傳武林帖,邀約各大門派,一谷、二堡、五莊、四寨等領袖人物到巫山神女峰下葫蘆谷內聚會,侯爺如要找他,屆時何妨也走一趟。」

  傅小天神情一震,道:「好好地他遍傳武林帖做什麼?」

  呼延灼搖頭說道:「這個我就不知道了,武林帖向不輕傳,夏少俠想必有什麼重要大事急待共商,否則……」

  傅小天神色突轉凝重,蹙眉說道:「你是怎麼知道的?」

  呼延灼道:「本幫幫主接到了一份,已經決定由五老出席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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