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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〇


  筒內貯有兩種劇毒之物,一是細如牛毛,狀如金絲般的蝕骨毒芒;一是無色無嗅,不知其名的毒液。

  蝕骨毒芒專破內家護身罡氣、外門橫練功夫,一經射入體內,立刻循血液運行,一個對時之後,骨朽血涸。

  那種不知名的毒液則無論衣膚,只要沾上點滴,馬上開始腐爛,不出三天皮肉俱化毛髮不存。

  一按機括,這兩種劇毒之物便由那噴筒前端十餘小孔中激射而出,毒芒如流星,毒液似驟雨,籠罩十丈方圓,無從閃避,絕難倖免,委實當得上神鬼愁三字。

  也就因為這東西威力特強,過於歹毒霸道,有傷天和,故公輸度製成之後,即嚴戒後世子弟勿輕用。

  尤其隨著公輸度的故世,這東西也早就絕跡江湖了。

  不知是何原因,這絕世兇物,在湮沒近百年之後,竟突然再現於這滿朝侍衛手中,委實令人憂慮,而傳揚出去,也勢將震動整個宇內。

  夏夢卿神色不動,笑容依然,未予理會。

  他雖也不免暗暗心驚,但他成竹在胸,智珠在握,故而毫不慌亂。

  站在廟門口靜觀他戲弄六名大內侍衛的郝元甲卻臉色驟變,難忍心頭震撼,剛待有所行動,耳邊突然傳來夏夢卿的平靜話聲:「郝舵主,兇物當前,不可輕舉妄動,免招無謂損害,我自有退敵計策。」

  郝元甲訝然地向他望去,只見他負手卓立圈中,氣定神閒,鎮定如山,忙也傳音答道:「郝元甲敬遵令諭。」

  夏夢卿的一時沉默,竟使那名紅衣喇嘛會錯了意,他極為得意地陰陰一笑,接道:「閣下,如何?我知道你當然不會畏死,可是我卻相信你不會願意落得這麼一個死法;你若願合作,我等也絕不為已太甚,只要你放下盜自大內的那兩樣東西,領班也一樣地可以放你一馬。」

  這是他在懾於夏夢卿積威之下,不敢過分進逼,僅只威迫利誘地徐緩圖之。

  夏夢卿沒有理會他,望著鐵別真揚眉問道:「大領班,他的話是否算數?」

  鐵別真略作遲疑,冷然點頭:「自然算數。」

  夏夢卿淡淡一笑道:「縱放叛逆,罪該論斬,你可得想想清楚。」

  鐵別真呆了一呆,道:「這是我的事,用不著閣下操心,只要能追回大內失物,當可將功折罪。」

  「這怎麼行?」夏夢卿皺眉搖頭道:「你煞費心機,絞盡腦汁,不辭勞苦地冒著生命之險跑來找我,為的是討好主子,求得功賞,我豈忍心讓你白忙一場,失去這種天大功勞?」

  鐵別真陡覺面上一熱,倏又一沉,正要發話,那名紅衣喇嘛又自陰笑說道:「也行!既然你肯為我們著想,那我們就狠下心,收回失物,同時也留下你的狗命好了。」

  「這才對!」夏夢卿一笑說道:「但是,你閣下怎知那兩樣東西如今仍然在我身上?殺了我這唯一知道藏處之人,只怕你們求功不成,還要招來大禍呢!」

  紅衣喇嘛心頭一震,立時啞口。

  夏夢卿抬手一指那週邊持筒而立的百名禁軍,接著說道:「再說,死物無眼,站在這圈內的又非我一個人,他們若貿然出手,六位勢必要作了我的陪葬,功勞未成身先死,豈非太不划算?」

  一聽這話,六名侍衛身形猛顫,慌不迭地疾射飛退。

  剎時間,兩道包圍圈合而為一,中央只剩下夏夢卿一人。

  顯然,這是夏夢卿根本無意出手阻止,否則憑他們六人,一個也休想輕易退開。

  鐵別真暗吁一口大氣,立又獰笑揚聲:「狡猾叛逆,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?」

  「多得是!」夏夢卿微笑說道:「說出來只怕你們會心驚肉跳,站立不住……」

  鐵別真嘿嘿而笑道:「休要再賣弄你那狡猾勁兒,須知你時間已經不多,本領班要殺你是舉手之勞,易如反掌,你最好珍惜時間作一明智抉擇。」

  夏夢卿聽若無聞,繼續說道:「殺了我,找不回東西這姑且不說,而你帶來的這些禁軍是不是會聽你指揮,也很使我替你擔心呢!」

  鐵別真獰笑不語,轉頭目注身旁一名高大黑衣大漢。

  那名黑衣大漢頗也聰悟,立即揚聲說道:「本隊一切聽憑領班指揮調度……」

  鐵別真又轉向夏夢卿,滿面笑容,笑得得意已極。

  夏夢卿也笑了,笑得平淡、神秘:「你得意未免太早了一點,且讓我來問問他。」

  話倏微頓,隨即轉注那名發話的黑衣大漢道:「既然是禁軍,必然都是忠於滿清的八旗子弟,閣下能統率百名之眾,更當是禁軍中出類拔萃的佼佼者。你且答我一句,要是你們皇上如今也在這兒,你要聽誰的?」

  這問題不但容易回答,而且毋庸置疑,黑衣大漢立即肅然答道:「皇命所至,誰敢不遵。」

  「我料你也沒有那個膽!」夏夢卿點頭微笑,揮了揮手,道:「那麼,聽著,我現在命你馬上帶著你的人撤離此地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那黑衣大漢怒聲喝道:「叛逆大膽,你憑什麼……」

  「就憑這個!」夏夢卿翻腕現出一物,淡淡說道:「夠麼?」手中現出的,赫然竟是傅小天與獨孤奇的那方欽賜玉佩。

  「乾隆玉佩,如朕親臨」,這八字在前,憑那黑衣大漢這芝麻大的一個禁軍小統領,敢說一個不字。

  不但那黑衣大漢驚破了膽,面無人色,連忙率眾拜倒,直打哆嗦,不敢仰視,就是鐵別真等六名大內侍衛也都傻了眼,只覺腿軟,才支撐著沒有跪下。

  郝元甲看得哈哈大笑,連呼痛快,那小叫化更樂,他瞪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一蹦老高。

  夏夢卿對這些前倨後恭的叩頭可憐蟲,只有皺眉搖頭,道:「閣下,如今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?」

  黑衣大漢叩頭如搗蒜,連聲音都變了,抖得語不成聲:「死……罪!死罪!遵命!遵命!」抖抖顫顫地爬起身,領著百名禁軍抱頭遁去。

  夏夢卿看了鐵別真一跟,笑道:「大領班,我擔心得不錯吧!再試試看,他們還聽你指揮?」

  鐵別真等六人面面相覷,作聲不得,他們怎麼也弄不明白,一個皇命緝拿的叛徒,竟然會身懷此物。

  倚仗既失,焉敢再留?六人定了定神,就待拔腿開溜。

  「站住!」夏夢卿突然輕喝:「沒有我的話,你們那個敢走?」

  夏夢卿冷峻的神色,使他們又勾起了那夜大內的餘悸!

  禁不住同時機伶伶地一顫,十二條腿立時都像生了根,鐵別真面如死灰,廢然一嘆說道:「一著之差,全盤皆黑!算你幸運,要宰要剮,任憑你了。」

  他沒有孤注一擲出手拼命的打算,因為他知道,那根本沒有一絲希望,只有死得更慘。

  「大領班!」夏夢卿淡淡一笑道:「真正幸運的是你而不是我,我之所以縱容你們多時,乃是因為我要你們知道,無論鬥力鬥智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,而且差得很遠,希望這次的教訓能使你們有所警惕。以後別在江湖上到處找我,自討苦吃,須知我再不會像今天這樣好心了……念你們職責所在,上命難違,我今天絕不為難你們,我希望你們能據實回答我幾句話。」

  鐵別真等六人臉上的恐懼之色逐漸消褪,已不似先前那麼緊張,不過,這種殺之由人、縱之由人的感受也夠難受的,鐵別真神情更為沮喪,勉強扯動一下嘴角,說道:「閣下問吧,我知無不言!」有氣無力,低得令人難以聽到。

  夏夢卿雙眉檄微一挑,沉聲說道:「告訴我,傅小天夫婦連袂出京,可是奉旨追回失物?」

  鐵別真木然點頭:「不錯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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