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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夏夢卿呆了一呆,腦中電閃,突然神情一震,目射冷芒:「匹夫,是你?」

  「不錯,是我。」黑衣蒙面人森冷目光暴射,無限冷酷狠毒地道:「南荒古森林中承蒙重賜,幸保不死,如今,特來致謝。」

  夏夢卿哂然一笑:「那單、衛兩個匹夫呢?」

  「他們和老夫一樣,活得很好,而且就在附近。」

  「那很好!」夏夢卿星目電掃四周,挑眉沉聲:「匹夫,你敢欺我?」

  黑衣蒙面人縱聲狂笑:「老夫只道你幸逃一死之後,必有驚人進境,卻不料你竟這般麻木遲鈍,你搜察不出,怨得那個?」

  夏夢卿默然不語,一雙星目緊緊凝注黑衣蒙面人,突然仰首長笑。

  黑衣蒙面人似乎茫然:「姓夏的,你笑什麼?」

  夏夢卿笑聲倏斂,指著黑衣蒙面人哂然搖頭:「莫洪,你也太健忘,更幼稚得可憐,我覺得你那狡詐詭譎的心智,遠不如往日,你且想想看,枯木禪功之下,何物可以遁形匿跡?」

  黑衣蒙面人只覺臉上一熱:「你休要自作聰明。老夫視百里如咫尺,你若不信,老夫只須一聲召喚,他二人即刻可以到來。」

  「這倒不失為一句老實話。」夏夢卿笑道:「不過,我以為你最好莫要亂發鬼嘯。」

  黑衣蒙面人冷然說道:「怎麼,你莫非有了怯意?」

  夏夢卿挑眉朗笑:「莫洪,由你這句話,我更覺得你不該再躋身武林,夏夢卿七尺鬚眉鐵膽傲骨,可曾怕過誰來?你自比那公孫忌如何?公孫忌尚難逃出我掌下三招,這是你親目所睹的事實,南荒古森林中你三人雖是漏網亡魂,那只是我在三聖遺物無恙,元兇伏誅之餘,上體天心網開一面,並非你等命大。」

  雖然已事隔數年,這黑衣蒙面人似乎仍是驚魂未定嚇破了膽,憶及前情,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,但目光卻益顯狠毒。

  夏夢卿視若無睹,淡淡一笑,接道:「也即因三聖遺物無恙,元兇伏誅,我才不願太為已甚,對你等多事追究;如今我已非昔年性情,你最好不要召喚他二人前來,否則我也樂得省番手腳……」

  回首側顧萬壽山下那寧靜的一片夜色:「再說,如此美好的月圓之夕,我也不願你大煞風景,擾人好夢,你懂麼?」

  黑衣蒙面人靜聆之餘,雙目兇光不住閃爍。

  夏夢卿話聲方落,他便又自一陣桀桀怪笑地說道:「你難道不覺得這話說得太輕鬆了麼?這麼說來,老夫等三人倒要深謝你的一念仁善了……」

  夏夢卿淡笑接道:「那倒不必。」

  「姓夏的,你給我閉嘴!」黑衣蒙面人一聲冷喝,狠聲說:「昔年峨嵋奪寶之際,教主座下十二侍懲治宵小,與你何干?你竟無端出手,斷古檜一臂;我教再懲武當,又干你何事。你竟仗恃師門珠符令,遣霍、岑二鬼馳援武當,殺我十二侍之四,更為我教已得三聖遺物,遠下南荒,傷我教主,殺我教徒!似這般破教之仇,人亡之恨,你不願追究,老夫等卻未敢就此作罷。」

  夏夢卿揚眉笑道:「那麼依你之見?」

  「老夫等恨不得啖你之肉,寢你之皮,剜你之心,抽你之筋。」黑衣蒙面人切齒恨聲,作如是語。

  夏夢卿搖頭笑道:「看來你是兇殘不改,至死不悟,迫我再開殺戒……」

  目射寒芒,突然沉聲:「匹夫,你好一張利口。峨嵋奪寶,已瀆神物;恣意逞兇,更當誅除,古檜僅斷一臂,已是我上體天心,手下留情;公孫忌不但不知悔悟,反乘我作客薛家,明犯武當,暗竊遺寶,我雖遣霍、岑兩人馳援,但若非另有高人施以援手,武當一派豈不早遭血劫,淪滅多年?我忍無可忍,隻身遠下南荒,本擬追回三聖遺物,施爾薄懲便即罷手,不想你羅剎一教竟自恃人多,暗施卑鄙伎倆,將我誘入死谷,橫施火毒,使我身負重傷,險些喪生蠻荒,也害得我情天生變,愛侶嫁人,心碎腸斷,痛苦一生!似這般深仇大恨,我且委諸天意,不願再加追究;你等卻猶不死心,兇殘不改,找我尋釁,若非我已厭倦廝殺,此刻便把你誅斃掌下!匹夫,趁我心意未轉之際,還不給我快滾!」

  話聲一落,儒袖輕揮,威震寰宇的接引神功隨袖飛捲而出。

  黑衣蒙面人雖然一直聲色俱厲,但早在數年前便已被夏夢卿一身神絕功力嚇破了膽,而且他是別有用心,否則,他望風喪膽猶不及,焉敢自動找上門來。

  睹狀心中一懍,閃電飄身,斜掠五丈,強忍驚恐地嘿嘿笑道:「姓夏的,且慢動手,聽我一言。」

  夏夢卿冷然收手,挑眉沉聲:「莫洪,你最好不要逼我。」

  黑衣蒙面人狡黠目光一閃,陰笑連聲:「姓夏的,你難道不願一聽老夫冒死見你之意?」

  夏夢卿聞言不由呆了一呆:「我煩得很,也沒有那份閒情逸致,為了你自己,我希望你說得越簡單越好。」

  「老夫用不著長篇大論。」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,一字一句地沉聲說道:「北京城不是你久留之地,奉傅侯之命,請你及早離此。」

  夏夢卿只道他再次使詐,方自挑眉,黑衣蒙面人突然探懷取出一物,執在手中,陰陰說道:「你且看看這是何物。」

  月色下,看得很清楚,那是神力侯府貼身護衛的腰牌,白銀鑄就,大有半個巴掌,上刻神力侯府四個朱紅篆字。

  夏夢卿心中一怔,雙眉微剔脫口說道:「何勞傅侯傳諭,我本……」突然神情微變,雙目神光暴射,沉聲接道:「莫洪,你如今是傅侯貼身護衛?」

  黑衣蒙面人頗為得意,傲然點頭:「姓夏的,你似乎多此一問。」

  夏夢卿沉聲又問:「你何時潛入神力侯府?」

  黑衣蒙面人陰陰笑道:「何謂潛入?老夫憑技入選,與你那心上人兒,幾乎同日進入神力侯府,只不過性質不同罷了。」

  「這倒是巧得很。」夏夢卿冷冷說道:「傅侯為何要我離開此地?」

  黑衣蒙面人道:「傅侯權極當朝,驅逐一個草民,老夫以為無須理由。」

  夏夢卿雙目冷芒電閃,挑眉沉聲,方自一句:「莫洪,你敢……」

  黑衣蒙面人為之一凜,忙自冷笑:「你若堅問理由,老夫以為你自己應該明白。」

  這句話觸中了他心中創痛,他自然聽的懂,面上一熱,厲聲叱道:「莫洪,傅侯乃蓋世英傑,頂天立地,豈能容你誣衊?」

  「那麼,抱歉。」黑衣蒙面人陰陰笑道:「老夫再也想不出比這更有力的理由,不過……」目注夏夢卿一眼,陰笑接道:「老夫以為,一個人縱然再是超脫拓拔,不管如何英豪蓋世,也絕不能忍受自己那如花美眷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夏夢卿突然一聲厲喝,雙眉倒剔,目中神光暴射:「莫洪,你是逼我殺你……」方欲揚掌突然腦中靈光一閃,兩道森冷犀利目光逼視黑衣蒙面人,淡淡說道:「莫洪,要我離開此地,真是傅侯之意麼?」

  黑衣蒙面人幾乎不敢正對那兩道目光:「老夫只是奉命傳諭,信與不信那是你的事。」

  夏夢卿傲然挑眉:「傅小天他無權干涉,此地雖是帝都,但夏夢卿要來便來,要去就去,我倒要看看誰能把我趕出北京城去。」

  「京畿重地不是武林人物逞威之處,老夫勸你最好三思。」

  「不錯,拿來。」夏夢卿微一點頭,冷然伸手。

  「什麼?」

  「傅小天的令諭。」

  黑衣蒙面人不由一怔:「老夫憑口傳令,你難道覺得不夠?」

  夏夢卿突然縱聲狂笑,目注黑衣蒙面人冷冷說道:「莫洪,你很高明,只可惜遇上了我。」

  黑衣蒙面人方自一怔,夏夢卿冷然又道:「莫洪你怎不說,要我早日離開此地的是你。」

  黑衣蒙面人神情一震,尚未發話。

  「莫洪,你大概還不知道,我本來打算即刻離開這傷心之地吧?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你擔心我不走,對你是一大威脅,如芒在背,所以你便假傳傅侯之諭,可是?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只可惜你我敵對數年,對我瞭解得還不夠,而我與傅侯相識不過半日,我對他卻瞭解得十分透澈。知己知彼,方能百戰百勝,在這方面,莫洪,你已輸了一著。」

  黑衣蒙面人何止震撼,簡直顫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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