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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一


  郭六爺點了點頭道:「海爺,不瞞您說,我早就有這種感覺了,玉珠他比以前成熟得多,也變得心狠手辣,冷酷無情。」

  海老人道:「再加上他那一身所學,身邊有這麼個女人,可怕就在這兒,六爺,一個不好郭家很可能會毀在他手裏!」

  郭六爺道:「這簡直令人難信,這簡直令人難信,我看著長大的玉珠竟會變成這個樣子……」

  海老人道:「六爺,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玉珠自小在那種環境中長大,令兄又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,養成了他高傲任性的性情,這種人表面高傲,其實內裏最為懦弱不過,經不起一點打擊,受了一點打擊之後他就會走上極端,不但近乎自暴自棄地毀滅自己,而且性情大變地要毀滅別人,說來說去,仇與恨恐懼之作祟而已!」

  郭六爺沒說話,旋又忽轉話鋒地問道:「海爺,您剛才說任少君兄妹獲得的倚重,猶勝於當日的您,這話什麼意思?」

 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,道:「我不便再瞞你,不知道玉珠知道不知道,任少君兄妹的真正身分,一如當年的我!」

  郭六爺神情震動,臉色大變,道:「玉珠他……他對玉霜怎麼樣,我可以不追究,但是這件事我不能忍,他也罪無可赦,我得讓大哥知道一下……」

  「六爺,」海老人忙道:「使不得!」

  郭六爺臉色好不難看道:「海爺,怎麼使不得?」

  海老人道:「六爺要這麼做,是毀了玉珠,逼他更上極端,六爺要知道,目前只該想個妥善辦法拉他一把。」

  郭六爺道:「苦海無邊,回頭是岸,難道海爺這句話還不夠麼?」

  海老人道:「事實上是不夠,任梅君還在他身邊,郭家沒有人出頭說話,有的只是一枚格殺勿論的『玉龍令』,縱然他有回頭之心,你讓他上哪兒去,回郭家?那是去送死……」

  郭六爺道:「郭家子弟犯了過錯,他就不該怕死。」

  海老人道:「話不能這麼說,如今也不能以衡量郭家一般子弟的尺度來衡量他,要知道這一方面是為救他,另一方面也為救整個郭家。」

  郭六爺道:「那麼,海爺以為該怎麼辦?」

  「苦海無邊,回頭是岸,同樣的一句話,要換換是出自令兄之口,那分量就跟別人說的截然不同。」

  郭六爺點頭說道:「海爺的意思我明白,只怕我大哥不會答應,我大哥的脾氣……」

  海老人道:「無論什麼脾氣,兒子總是他的。」

  郭六爺道:「海爺錯了,別的過錯我大哥或許會有一點私心,唯獨這過錯,他是絕不會存一點私心,留一點情的。」

  海老人道:「為他的兒子,為整個郭家,他必得留情,要知道玉珠只是一時蔽於心魔,良知猶存,前途也未可限量。」

  郭六爺道:「海爺的意思我懂,無如這件事連我也不敢擅自做主,只有派專人請示老人家去,看老人家怎麼說!」

 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:「郭家的家規既然如此,我這個外人就不便置喙了……」

  郭六爺忙道:「海爺的好意我懂,我也感激,我會稟報老人家的。」

  海老人搖頭說道:「如今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玉霜姑娘的下落,這件事我就不再插手了……無論怎麼說你都不該跟我來,要不然我早就逼他交出玉霜姑娘了。」

  郭六爺道:「海爺,女兒是我的,我也想看看跟郭家作對的到底是些什麼人!」

  哼地一聲,搖頭說道:「卻沒想到跟郭家作對,殘殺郭家人的是郭家自己的人!」

  海老人道:「我還有別的事,不能久留,要先走一步了!」微一拱手,轉身向外行去。

  郭六爺忙道:「海爺走好,我不送了。」

  海老人走了,郭六爺的臉色倏轉陰沉了,好濃的一片陰霾,他向著四下投過最後一眼,長身破空而去。

  ▼第三十一章 錯綜複雜

  「遼河」裏,逆水行舟,兩艘雙桅大船在緩緩地向上游移動著,看上去很緩慢,也很吃力。

  前面那艘雙桅大船上,艙外,站著幾個眼神十足,一望可知是練家子,內外雙修好手的黑衣客。

  艙內,對坐著兩個人,是郭玉珠跟任梅君。

  郭玉珠把玩著一隻茶杯,靜默著。

  任梅君寒著一張臉,也沒說話。

  過了一會兒,郭玉珠突然放下手中茶杯,抬眼說道:「你有完有了麼?」

  任梅君冷然說道:「沒完沒了,男子漢,大丈夫,堂堂的『黑騎會』主,偏偏生了一顆鼠膽……」

  郭玉珠道:「我本來是要動手的……」

  任梅君道:「我不是說這……」

  郭玉珠道:「那你是說什麼?」

  任梅君道:「我是說你一見你那六叔就魂飛膽落地撒腿就跑,露臉卻大了,今後怎麼帶人,讓弟兄們還怎麼跟你,郭燕南他又沒長三頭六臂,有什麼好怕的!」

  郭玉珠道:「你要知道,他是我的六叔。」

  「是麼?」任梅君冷笑說道:「既然把他當成六叔,既然這麼怕他,當初就別動他的女兒呀!」

  郭玉珠臉一紅,拍了桌子道:「梅君,你……」

  「我什麼呀?」任梅君叫道:「好威風啊,跟我拍什麼桌子呀,有膽子是漢子衝別人橫去,難道你就會在家衝老婆發威麼?」

  郭玉珠目中寒芒一閃,旋即搖頭笑道:「你厲害,我鬥不過你。」

  「你才知道呀!」任梅君道:「厲害的還在後頭呢,厲害,哼,我要真厲害你就不敢衝我拍桌子瞪眼了,郭玉珠,你摸摸自己的良心,當初我供你吃喝穿住,把人都給了你,後來又把你扶上『黑騎會』主寶座,要錢給錢,要人給人,哪一樣缺過,哪一樣斷過,你如今神了,翅膀硬了,行市漲了,對人家像個耗子,對老婆橫得不得了,你還算人麼?還有良心麼?」

  說著說著,她竟哭了起來,她本是一代尤物,較諸褒姒、妲己毫不遜色,這一哭,梨花帶雨,楚楚可憐,好不動人,就是鐵石人兒也會低頭。

  誰知,郭玉珠的心就那麼硬,似乎根本不知憐香惜玉,他來個視若無睹,只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:「別拿這一套對我好麼?」

  「哪一套呀!」任梅君猛揚螓首,淚漬滿面,悲聲叫道:「你以為我愛哭,眼淚是現成的……」

 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:「收收淚,擦擦乾,我要跟你談點正經的。」

  任梅君道:「你還有什麼正經的。」

  郭玉珠道:「把眼淚擦擦,別讓羅士信看了心痛,加我一分殺身之禍!」

  「對了!」任梅君道:「我可真不忍讓他心痛。」抬袖擦了擦淚漬,道:「有什麼正經的,說吧。」

  郭玉珠撥弄了一下茶杯,目光一凝,含笑說道:「你兄妹是官家的人,為什麼不告訴我?」

  任梅君一驚說道:「誰說的,你可別瞎說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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