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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〇


  粗壯的李七忽道:「穆朋友由哪兒來,要往哪兒去?」

  金大龍道:「有勞李朋友動問,我由寶雞來,目的地就是這村子……」

  粗壯的李七「哦」地一聲道:「穆朋友是來……」

  金大龍道:「來找個人,給他送個信兒。」

  矮胖的劉六忙道:「穆朋友要找誰,找著了麼?」

  金大龍微一搖頭,道:「找個朋友,我還沒到他那兒去,進村肚子就餓了,所以打算先找個地兒吃喝一頓……」

  矮胖的劉六道:「穆朋友的那位朋友姓什麼,叫什麼?」

  金大龍微微笑了笑,道:「不瞞二位說,我只知道他住在那兒,至於他姓什麼,叫什麼,連我也不知道。」

  李七與劉六呆了一呆,方待再問。

  金大龍已然含笑說道:「能得相逢便是緣,這桌酒菜歸我作東。」

  劉六忙道:「那怎麼行?」

  李七也說:「怎麼好意思?」

  金大龍笑道:「四海之內皆兄弟,兄弟之間還客氣什麼?再說我跟二位雖然萍水相逢,但卻一見如故,應該好好喝它幾壺……」

  一頓,揚聲叫道:「伙計!」

  沒人答應,裏邊那間屋靜靜的。

  金大龍還待再喚──

  李七已然笑道:「穆朋友,不用喊了,今天這酒肆不做生意,掌櫃的帶著伙計幫人打雜去了。」

  金大龍呆了一呆,道:「怪不得我進門沒看見……打雜,打什麼雜?」

  李七咧嘴一笑,道:「前兩天我家老爺來了貴客,這幾天是三日一小宴,五日一大宴,府裏人手忙不過來,所以把他們叫進去幫忙去了,我跟老劉忙裏偷閒,窺個空溜出來喝兩杯,所以這桌酒菜是用不著掏錢的!」

  原來這酒肆裏沒人,怪不得賣座那麼慘。

  趁人不在溜了來,一切自己動手,這兩位,敢情是吃白食的。

  後者無關緊要,前者正中下懷,金大龍急著要去會司空神醫跟金小龍,沒工夫在這多盤桓嚕嗦。

  況且這兩個口風頗緊,也沒有多逗的必要,當即他微微笑,提壺斟酒,笑道:「那麼只有自己來了。」

  趁著斟酒,手指指向了李七的死穴。

  就在他指力欲吐未吐之際,他目中寒芒一閃,收手舉杯笑道:「來,二位,我先敬二位一杯。」

  話聲剛落,門外傳來一個冷冰冰話聲:「大夥兒忙得像龜孫,你兩個卻跑到這兒來躲心淨,倒真會享受啊!」

  李七與劉六大驚失色忙雙雙站起,向門外躬身哈腰,賠上一臉心驚膽顫的笑,道:「總管。」

  金大龍轉頭向外望去,只見門口站著個身穿白衣的瘦高中年漢子,他像根竹竿,只見骨頭不見肉,一張馬臉陰森白滲,沒表情,不帶血色,八字眉,弔客眼,滿臉的陰狠神色。

  只聽他冰冷說道:「你兩個眼裏還有我這個總管?」

  李七忙道:「總管,您知道,屬下跟劉六沒別的嗜好,就愛喝幾杯黃湯,一時忍不住,您大度恕個罪。」

  那白衣馬臉漢子目光瞥向金大龍,道:「他是……」

  李七忙道:「回您的話,他是屬下跟劉六的朋友。」

  那白衣馬臉漢子「哦」地一聲道:「你兩個會有這種器宇軒昂的朋友。」

  李七剛要說話,金大龍已搶著拱了手,含笑說道:「這位過獎。」

  那白衣馬臉漢子微微舉了舉手,道:「不敢。」隨即轉向李七跟劉六喝道:「要不是看在你兩個這位朋友分上,我在這兒就先揍你兩個一頓,馬上要上席了,還不快滾回去幫忙去。」

  李七與劉六如逢大赦,也顧不得跟金大龍打招呼,答應一聲,雙雙一溜煙般竄了出去。

  那白衣馬臉漢子深深看了金大龍一眼,招手說道:「對不起,打擾了,你自請吧!」

  金大龍還沒來得及謙遜,他已經轉身走了。

  這三個先後離去後,金大龍稍微停了片刻也行出了酒肆,到了那戶人家前,他輕喝說道:「小龍,開門。」

  只聽屋裏一聲驚呼:「原來是大哥……」

  隨即,門豁然而開,金大龍飛快地閃了進去,隨手掩上了門,抬眼看,立身處是這戶人家的簡陋廳堂,擺設只有三五件,還都很陳舊,長桌上高高地供著祖宗牌位,不見民家的人,也不見神醫司空表。

  只聽金小龍道:「大哥,你怎麼……」

  金大龍截口問道:「小龍,義父呢?」

  金小龍道:「爹在村南一戶民家裏……」

  金大龍兩眼一睜,道:「大敵當前,你怎麼讓爹一人兒……」

  金小龍讓道:「大哥你別怪我,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,他老人家說只在一處監視不夠,所以把我安在這裏,他老人家自己則去了村南。」

  金大龍皺眉說道:「義父也是,眼不方便,怎麼能一個人……」

  金小龍道:「那麼,我去照顧爹去,您在這兒……」

  「不,小龍,」金大龍搖頭說道:「既是他老人家自己的意思,那就算了,你留在這兒吧,我就要走了。」

  金小龍詫聲說道:「走?上哪兒去?」

  金大龍微微一笑,道:「進五棵大柳樹那兩扇門裏去。」

  金小龍一怔,道:「怎麼,您要進……大哥,是怎麼回事?」

  金大龍微一搖頭,道:「小龍,先別問,我沒工夫多說,等見著義父後你自會明白,來,坐下,咱哥兒倆多日不見了,好好聊聊。」

  自己先在一張椅子上坐下,然後指指對面那張椅子。

  金小龍依言落了座,坐定之後,金大龍這才有機會打量他,金小龍仍是一襲黑衣,人更黑了,也瘦多了。

  金大龍憐惜地道:「小龍,你瘦了,怎麼回事,太累了,熬不住?」

  金小龍搖了搖頭,赧然說道:「可不是麼,不知道怎麼搞的,這幾天我幾乎不能歇腳,一歇下來就死睏,要不是爹常給我藥提神,我睡得更多。」

  金大龍皺眉說道:「大半是太累了……」

  金小龍道:「大哥,我以前不是這樣的。」

  金大龍道:「你還年輕,也沒有出來闖練過,這幾天東奔西跑,已經夠難為你的。」

  「不,大哥,」金小龍搖頭說道:「您知道,我是個孤兒,從小就苦就累,吃不飽,穿不暖,什麼苦沒吃過?什麼累沒受過,這幾天固然是東奔西跑夠瞧的,可是我不至於累得死睏。」

  金大龍道:「那是怎麼回事?」

  金小龍搖頭說道:「我也不知道,大概我有什麼病?」

  金大龍道:「那……過兩天讓義父給你看看。」

  「別提了,大哥,」金小龍道:「爹把我臭罵,了一頓,說我吃飽撐了的,沒病找病……」

  金大龍失笑說道:「小龍,我看也是。」

  金小龍赧然一笑,旋即正色搖頭,道:「大哥,我自己明白,我一定有毛病,不然絕不會這樣,您想想看,就這麼幾天,我經常死睏,該瘦麼?」

  金大龍呆了一呆,點頭說道:「也是,小龍,這些天來你覺得哪兒不合適麼?」

  「沒有,大哥,」金小龍搖頭說道:「就是瞌睡多,別的跟往日一樣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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