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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四
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,你是天一的主母。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我這個人從不護短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這也是姑娘自己說的。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怎麼樣?」

  慕容奇道:「我認為天一確是其中之一。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我說不是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看來姑娘是一定不讓我殺天一?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是的,因為他沒有參與其事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,這不是鬥唇舌的事。」

  白衣女子面紗後目中寒芒忽盛,透射面紗之外,道:「我明白,你有自信殺得了天一麼?」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自信攔得住了我麼?」

  白衣女子冷然說道:「你何不試試看?」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,我正是這個意思。」

  白衣女子冷笑說道:「那好,我適才曲指遙彈,你未能躲開,雖然護住了青竹杖,但你並未能穩住它,就憑這……」

  慕容奇身形剛震,甄世賈突然席間欠身,道:「主母,屬下有下情相求。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說。」

  甄世賈應了一聲,道:「既然慕容奇大俠執意要殺屬下,屬下情願……」

  白衣女子冷笑說道:「情願什麼?」

  甄世賈道:「請主母准屬下與慕容大俠放手一搏。」

  慕容奇淡然笑道:「天一,你當日若未參與行兇,今日此時就不該作此請示,先前你不動手,如今卻要與我放手一搏,你是看我功力不及當年,欲下手殺我,永除後患?」

  甄世賈神情方震,白衣女子已冷笑說道:「你別自作聰明,他是不甘垂手任人殺……」

  慕容奇淡然笑道:「姑娘曾解釋,只是我不明白,姑娘為什麼那麼護慕容奇的仇人,而且是血海大仇。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我說的是實情,那跟護無關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既如此,姑娘請下令吧。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我當然會下令,我不准天一跟你放手一搏。」

  甄世賈忙道:「主母……」

  白衣女子冷笑說道:「天一,你放心,我也不會讓他傷你。」

  甄世賈還待再說,白衣女子已沉聲說道:「天一,你敢不聽。」

  甄世賈一驚低頭,忙道:「回主母,天一不敢。」

  白衣女子冷然說道:「那就好……」

  轉望慕容奇,道:「你聽見了麼?」

  慕容奇微一點頭,道:「聽見了,只是我不懂……」

  「很簡單。」白衣女子道:「我同情你的遭遇,但我也不能讓你傷我的人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,沒有別的原因了麼?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原因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,我不願再多說,只有一句話,除非姑娘勝過我,否則我不能讓天一活著離開這酒肆。」

  白衣女子冷笑說道:「剛才那一指還不夠麼?」

  慕容奇身形一震,默然無語。

  白衣女子冷冷一笑,轉注甄世賈,道:「天一,你三個出去。」

  甄世賈遲疑了一下,然後恭謹答應,帶著陰陽二怪莫庸、井立,舉步向外行去。

  慕容奇突然舉起了青竹杖。

  甄世賈身形一閃,迅捷揚掌。

  白衣女子冷哼一聲,道:「天一,走你的。」

  甄世賈連忙垂掌,躬身退了出去。

  慕容奇緩緩收回了青竹杖。

  白衣女子冷然一笑,道:「他到底還是活著出了酒肆。」

  慕容奇淡然說道:「姑娘,你認為你做對了?」

  「當然。」白衣女子道:「天一是我的人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,他是當年……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我再說一句,他不是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是與不是,他,姑娘,我都明白……」

  白衣女子道:「他跟我明白,他不是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,我不願說什麼了。」緩緩轉過身去。

  白衣女子深深地看了他那隱透超人氣度的頎長背影一眼,也默默未發一言,轉身行去。

  她一走,她身後那八名侍婢自然跟著走了。

  酒肆裏,剎時一乾二淨,就剩了慕容奇一個人。

  他沒走,也沒有什麼異樣舉動,緩緩舉起了酒杯。

  適時,一個倩影飛閃進入酒肆,那是適才那白衣女子的八名侍婢之一,她到了慕容奇面前,一句話沒說,伸手遞出了一張小紙條。

  慕容奇沒接,他淡然問道:「姑娘是……」

  那待婢仍沒說話,一翻皓腕把紙奈丟進慕容奇懷裏,慕容奇及時喊道:「姑娘。」

  那侍婢轉過身,眨動著美目,道:「幹什麼?」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丟在我身上的是……」

  那侍婢道:「一張小紙條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這意思是……」

  那侍婢道:「你不會自己看麼?」

  慕容奇淡淡一笑,道:「姑娘,我是個瞎了眼的人。」

  那侍婢呆了一呆,嬌靨微紅,道:「那你找個人替你看去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姑娘,可以讓別人看麼?」

  那侍婢又復一怔,嬌靨更紅,輕聲道:「我告訴你好了,今夜初更,我們主母約你在驪山華清池旁見面。」

  慕容奇呆了一呆,道:「這是什麼意思?彼此素昧平生,緣僅一面,如今又敵友未分……」

  那侍婢道:「去了你就知道了。」

  慕容奇道:「只是,姑娘……」

  那侍婢截口道:「我只是奉命送信兒,去不去在你。」

  嬌軀閃動,飛一般地掠了出去。

  慕容奇沒再說話,手捏著那張小紙條,那露在帽沿陰影下的唇邊,浮起了一絲笑意……

  ▼第十章 撲朔迷離

  白香山的「長恨歌」裏,有這麼一句:

  「春寒賜浴華清池,溫泉水滑洗膩脂,侍兒扶起嬌無力,始是新承恩澤時。」

  這一歷史有艷名的華清池,就在驪山山麓。

  按驪山最高峰有溫泉,驪山溫泉始於秦始皇,築屋砌石,號稱神女湯泉,漢武帝時更加整修。

  到了唐開元十一年,擴建為溫泉宮,天寶六年,改稱翠青宮,後易華清池,規模宏偉,有長生殿、集靈臺等,佔地甚廣,並治湯井為池,當時玄宗每年十月往幸,歲盡始返,其中有十八所湯池,俱盡華艷,以芙蓉湯為楊貴妃沐浴之所。

  夜,初更。

  今夜有月,但卻是一彎上弦勾月,清冷而略嫌昏暗的銀輝輕灑各處。

  一條淡青人影,扶杖登上了驪山之麓,那是慕容奇。

  到了那如今已半成廢墟的翠青宮舊地華清池旁,他停了下來,一動沒動,是在凝神搜索四周。

  這時候,由一堵斷壁後,轉出了一名女婢,她碎步行了過來,道:「你怎麼這時候才來?」

  慕容奇淡淡說道:「怎麼,來晚了?」

  那美婢道:「不晚,我們主母可等急了,請跟我來。」轉身行去。

  慕容奇默默地跟在她身後,穿荒園,上石階,最後停身在一間面對山麓的荒廢大殿之中。

  大殿中沒燃燈,但由那臨山麓處的欄杆灑射進來的月光冷輝,已經很夠了。

  大殿中,憑欄只站著一個人,是那位面覆輕紗的白衣女子,輕柔晚風吹亂了她的烏髮,她的雲鬢,還偶而輕翻她那塊面紗,但她像一尊石像,面向山下,獨自憑欄,整個人浸沉在月色冷輝裏,一動不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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