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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▼第一章 涼州倩女

  「左公柳拂玉門曉,塞上風光好。天山溶雪灌田疇,大漠飛沙旋落照。」

  「黃河遠上白雲間,一片孤城萬仞山。羌笛何須怨楊柳,春風不度玉門關。」

  這一帶,是甘肅涼州(武陵),以天時早寒而得名。

  這一帶,也是大漠沙堆石中一片狹窄的綠洲,便是古來聞名中外的絲路所在,其中有四大綠洲,稱武威、張掖、酒泉、敦煌。即漢武帝所制的河西四郡。

  秦而後,便是中國經營西域的軍事要道,如杜甫詩:「直北關山金鼓振,征西車馬羽書馳。」

  李牧、蒙恬、李廣、衛青、霍去病、張騫、班超、李靖、徐世勳,都是著名的征邊大將,替中華民族寫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不朽史詩。

  天蒼蒼,地茫茫。

  那壘壘荒塚,不知是多少古戰場的屍骨。

  行人至此,即感塞外荒涼,縱目遠望,浩浩曠一片蒼莽,空曠遼闊,茫茫無涯。

  在這涼州城內,有一座羅什古剎,相傳為秦代高僧鳩摩羅什途經之處,寺內有一座玲瓏寶塔,塔內有一塊石刻,上寫著:「唐尉遲敬德奉敕監修。」

  而如今,在這座塔前那塊砂石地上,有一大片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漬,血漬的顏色,已然變成了紫黑色。

  在這片血漬上,倒臥著一個身材頎長,身穿白衣的人,不,該說他已經成了一個血人。

  他面上而臥,兩隻眼,成了兩個深邃而怕人的血窟窿,血,已經凝固了,臉上,刀痕縱橫,血肉模糊,皮肉外翻,慘不忍睹,已不類人形,令人分不出他是醜是俊,是年輕還是老邁,只能從他那身衣著看出,他是個男的。

  按說,由他那露在外面的肌膚看,至少可以判斷出他的年紀,無如,那露在外面的肌膚,全被血遮蓋住了,讓人沒有辦法看到他的肌膚。

  他嘴角上一道血漬一直掛落耳後,耳後的血已經凝固了,但湧自口中的鮮血,仍在一絲絲地向外流著。

  他就那麼躺著,靜靜地,一動不動。

  在他的身旁四周地上,有著好幾十雙腳,有的是在血漬中,有的則是在潔淨的砂石地上。

  順著這些腳往上看,那是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有僧,有道,有俗的數十名武林人物,手中或刀或劍,全都握著兵刃,而且個個神色凝重,不言不動。

  良久,良久……

  驀地裏一聲蒼勁佛號劃空響起:「阿彌陀佛,魔劫已消,魔障已除,諸位道友,咱們可以各回來處了……」

  話來說完,一聲冷哼緊跟著響起:「百足之蟲,死而不僵,留他一口氣,恐怕後患無窮,老和尚躲開,讓我補他一劍。」

  「阿彌陀佛,歐陽大俠,便是大羅金仙降世,也難救回他這條性命,以老衲看還是算了吧。」

  適才那人冷笑說道:「老和尚,對他,你不是不知道,他一身所學,集各家之長,武林第一,曠絕宇內,合咱們數十人之力還要在拼鬥百招之後才能把他制服,如今他僅僅是雙目被挖、容顏被毀、震碎了內腑,只要留他一絲真氣,他便有可能保命不死,這……」

  突然另一個陰森的冰冷話聲說道:「老和尚,歐陽老兒說得不錯,為免他日咱們寢食難安,夜長夢多,還是由我代勞一劍吧。」

  話落,一道寒光自數十武林人物之中飛射而出,直襲地上那白衣人心窩要害,適時,佛號震耳:「阿彌陀佛,善哉,善哉,出家人本一點慈悲,老衲敢請留他一顆來生向善之心,老檀樾望祈恕我。」

  隨著話聲,那道其勢若奔電的寒光,微微一偏,「噗」地一聲射入那地上白衣人左肋之下,直挺挺地釘在地上,那是一柄寒芒四射,森冷逼人的長劍。

  「善哉!善哉!一劍已補,諸位道友……」

  「老和尚,」突然又一個沙啞話聲響起:「量小非君子,無毒不丈夫,咱們乾脆再來幾劍,把他那雙臂跟雙腿剁下,最後再割他的舌頭,讓他到了陰間地府有口難言,在那閻王爺面前告不成狀,你看如何?」

  「阿彌陀佛,賈檀樾,人死一了百了,何妨留他個全屍!」

  「留他全屍?」那沙啞話聲嘿嘿笑道:「今天咱們留人全屍,他年誰又留咱們全屍,老和尚,為人在世,心要狠,手要辣,寧可我負天下人,絕不讓天下人負我,你老和尚若仍是一本佛門弟子出家人,那婦人之仁假慈悲,當口你老和尚就不該接那張武林帖。再說,這又不讓你這吃齋唸佛的和尚出手,你怕甚麼?」

  「阿彌陀佛,善哉!善哉!倘賈檀樾執意非他四肢不可,老衲不便阻攔,也不忍目睹,敢請先行告退!」

  隨著話聲,數十名武林人物之中,合什躬身,神情肅穆凝重地退出一個年約五旬左右的清癯老僧,步履緩慢地向外行出。

  「對!老和尚,眼不見為淨,君子遠庖廚,只是,老和尚,沾上了一手血,要甩可就甩不掉了。」

  說話間,四柄長劍閃電遞出,飛快地斬向地上白衣人四肢。

  但,劍遞及半,那四道寒光一閃,卻又縮了回,只聽那沙啞話聲陰森森地嘿嘿笑道:「看來他造化不小,合該落個全屍……」

  那先前冰冷話聲突然冷哼說道:「不見得,說不定他多個陪葬。」

  適時,那走向寺外的清癯老僧突然停下了步,雙眉微挑,口中暴射寒芒,直逼寺外。

  寺外,一陣駝鈴聲如飛而至,及寺門而止。

  緊接著,門聲吱呀,步履響動,寺內走進一個人跟一匹千里明駝,人,是個滿身黃沙,老臉雞皮,一身粗布衣褲的瘦小老頭兒,眉毛、鬍子都被染黃了。

  他手裏,拉著一匹背上馱著兩雙行囊的駱駝,一邊抬手往身上撣,一邊東張西望地往裏走。

  他第一眼,看見了那清癯老僧,一怔停了步,連忙鬆開駱駝拱起了一雙滿是粗皮的手,聲音沙啞地道:「老方丈,老朽中原人氏,經商塞外,由此路過,趕了一天一夜的路,駱駝太累了,所以想進來歇歇,還請老方丈行個方便,那就感激不盡了。」

  清癯老僧深深地打量了老頭兒兩眼,然後開口說道:「老檀樾,老衲也是中原人氏,路過此處,並非此寺住持,老檀樾如果方便,還是往別處去吧。」

  那老頭兒呆了一呆,滿臉詫異,剛要說話,第二眼瞥見塔前那數十武林人物及那幕慘狀,脫口一聲驚呼,嚇得一哆嗦,二句話沒說,拉起駱駝便往外走。

  適時,一陣冰冷陰笑震人耳膜:「既然來了,也撞見了,你還想走麼?」

  人影一閃,一個身穿長袍,馬臉陰森的瘦削老者已然停在他面前,攔住了他出寺之路。

  那老頭兒又一哆嗦,嚇得退了一步,忙道:「這位老俠客,小老兒有些不太值錢的東西……」

  話猶未完,那馬臉陰森的瘦削老者忽地一聲陰笑。

  「老頭兒,你把老夫當成了什麼人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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