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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一


  白娘子搖搖頭道:「我不在乎,真要到了那一天,我也值得了,吃喝玩樂,那一樣我也沒少過,還有什麼不值的,倒是你,跟著我的時候,吃也沒好吃,喝也沒好喝,玩也沒好玩,樂也沒好樂,現在更慘,你看看你這副模樣兒,真讓人心痛,那十丈飛紅也是,既然要了你就該好好兒的養活你,至少嘛也該有個飽暖,現在可好,把你弄得衣難蔽體、三餐不繼、蓬頭垢面跟個灶下婢似的。連一個老婆都養不了,這種男人,還有什麼用?偏你要跟著他!燕爾新婚都這個樣,要再等幾年怕不非把你折磨死不可……」

  小青冷冷說道:「你說完了沒有?」

  白娘子道:「小青,我看著心痛,有話不能不說,怎麼說我總是你的娘家人,不!他人呢?還是讓他出來見見我!」

  小青道:「我不願意讓你誣衊他,寧願告訴你實話,你不必有什麼顧慮,我沒跟他,根本就沒跟他在一起。」

  白娘子一怔,訝然說道:「你沒跟他?根本就沒跟他在一起?這是為什麼?你不就是為了他才離開我的麼?是他嫌你,不喜歡你,還是……」

  小青道:「他說我的出身太好,他高攀不上。」

  白娘子臉色一變道:「他這是什麼意思,小青啊,咱們可是正正經經居家過日子的人啊,他十丈飛紅又有什麼了不起的,還不是天生的壞胚賊種,小青,別難過,這口氣讓我給你出!」

  「心領了,」小青冷冷一笑道:「我寧願受這個氣,要是再跟你在一起混下去,恐怕我到青樓去人家都嫌我爛。」

  白娘子臉色當真地一變,但她旋即笑了,笑吟吟地道:「小青,沒想到這些日子不見,你可真學了本事了,連罵人都不帶一個髒字兒,既然這樣那我就不便再說什麼了,我要看看,我要看看你的膽究竟大了多少。」

  她擰身緩步逼了過去。

  小青明知道不是她的敵手,到底怕她,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。

  白娘子吃吃一笑道:「別想跑,小青,你用不著跑,你自己也知道,除非你現在長了翅膀,要不然你絕跑不掉的,我現在突然改變了心意,你不是說你到青樓去人家都會嫌你爛麼?我倒要試試,我廢了你一身武功,然後再把你賣到妓院去,看看人家會不會嫌你,我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,這麼一來你不是吃喝玩樂都有了麼……」

  她嘴裏說著話,腳下不停地向著小青逼了過去。

  小青也不停地往後退著,她心裏怕,也氣,她咬著牙說道:「你別想再害我,我跑也許跑不了,可是到了必要的時候我能死,我能嚼舌……」

  「好啊,」白娘子嬌笑說道:「那最好不過了,長這麼大我還沒看過人家嚼舌呢,你嚼吧,我看著呢,你要真嚼了舌,那倒省了我的事了。」

  話聲方落,她臉色突然大變,跟著就停了步,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,瞪得圓圓的望著小青身後,目光之中充滿了驚駭。

  小青微微一怔,旋即停步冷笑說道:「我小青不傻,你那一套我見多了,還跟我施詐,我不會上你的當的。」

  她說完了這番話,白娘子突然往後退了兩步,然後一轉身如飛掠去,一轉眼工夫就跑得沒了影兒。

  小青怔住了,她不明白白娘子怎麼會突然跑了。

  起先她以為白娘子是對她施詐,騙得她一扭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撲過來制住她。

  可是施詐的人不會突然跑了啊。

  難道她身後真有什麼不成。

  小青剛想到這兒,忽覺背後鼻息咻咻,那股熱熱的氣息都吹到了她脖子後頭。

  她猛一驚,霍地轉過身去。

  她看見了,就在她眼前。

  她眼前站著個赤身露體血一般的「紅人」,頭髮、五官無一不是紅的,簡直就讓人分不出那是眼睛那是鼻子來,那張怕人的臉只差幾寸便碰著了她的臉。再膽大的人也見不得這個,何況小青這個女兒家。

  小青連那聲驚叫都沒來得及叫出口便嚇昏了過去,嬌軀一晃倒在了地上。

  那血紅的怪人瞪著一雙紅睛直直地望著小青。

  他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咆哮般聲響,俯下身,彎下腰,一雙血紅的手落在了小青那雪白的粉頰上。

  看樣子他要扼死小青,他要殺害這可憐的姑娘。

  可憐小青躺在地上人事不省,一點兒也不知道。

  突然,那血紅的怪人停了手,轉頭一望,一雙目光落在土灶前地上那隻烤熟了的山雞上,然後他直起腰走了過,從地上抓起那隻山雞一口咬了下去。

  他吃起來連撕帶扯,像極了野獸吃食,他不管什麼土不土、髒不髒,沒多大工夫便把一隻挺肥的山雞吃了個淨光,連骨頭都嚼了。

  饑餓的野獸最危險。

  傷人的也大半是饑餓的野獸。

  假如你碰見一隻吃飽了的野獸,其危險性要比你碰見一隻饑餓的野獸要小得多。

  小青的運氣不錯、命也大,她不該死。

  她先起碰見的是隻饑餓的野獸,可是這隻饑餓的野獸在要傷她的時候看見了別的東西,撲過去吃飽了。

  也可以說小青的心不錯,好人是該有好報的,好人要是遭了惡報,那天道就不公平了,也沒人一天到晚吃齋唸佛行善事了。

  樹枝不能吃,那血紅的怪人吃了一隻肥山雞後,隨手把那隻穿雞的樹枝扔了。

  他轉過身,一雙怕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小青身上。

  他又走近了小青,俯下身把小青抱了起來,然後緩步向他來的方向行去。

  一個人不管是嚇昏了也好,氣昏也好,在旁邊手忙腳亂的朋友總希望他能快點醒過來。

  假使小青這時候有朋友在,他絕不會希望小青醒過來,相反的,他會禱告上蒼,讓小青多昏一會兒。

  小青這時候沒朋友在,不過還好,她並沒有醒。

  ***

  西門飄站在那座已經毀了的小茅屋前直發呆。

  他不知道是聽誰說的,他的兒子跟他的兒媳婦住在這兒,可是他來遲了一步。

  他已經到那片楓林去過了。

  無論是誰,他要是到這兒來找人,他一定會到那片能藏人的楓林裏去看看。

  他判斷,兒媳婦去世了,兒子傷心之餘葬了愛妻,毀家離開這傷心地了。

  儘管西門飄來遲了一步,沒能找到他分別二十年的兒子,可是有一點使他很欣慰。

  這一點連卓慕秋當日到這兒的時候都沒發現。

  那倒不是卓慕秋粗心大意,而且他那時候沒心情去留意別的。

  西門飄在那片楓林裏發現,一百零八棵楓樹每一棵都有著數不清的刀痕。

  當然,那表示他的兒子曾在這片楓林內苦練刀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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