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獨孤紅 > 血花·血花 | 上页 下页


  白衣客搖搖頭道:「你還年輕,不知道殺人並不是一件好事。今天你殺人,明天人家就可能殺你。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,跟你一模一樣,可是如今,非萬不得已我絕不殺人,甚至於連出手都不出手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一指爬在地上的魁偉大漢,道:「那麼你為什麼殺他?」

  白衣客吸了一口氣,緩緩說道:「我要不殺他,他就要殺你,我是在他掌中的那柄『毒刀』即將刺中你身後要害時才出手的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你知道他是誰?」

  白衣客道:「『十三魔』裏的『大力魔』單擎天,另四個只是『十三魔』手下的跑腿辦事小嘍嘍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抬腿把「大力魔」單擎天踢翻了過來。

  單擎天滿身是肉,攔腰一道傷口,死相怕人。

  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利器傷的,可是偏偏白衣客兩手空空,身上看不見兵刃。

  年輕小伙子臉色一變,旋即又恢復平靜,道:「原來是你……」

  白衣客笑笑說道:「從單擎天的致命傷看出來的?」

  年輕小伙子點點頭道:「除非是你,換個人像單擎天這種兇人不可能一下斃命,而且手法這麼快,這麼俐落。」

  白衣客搖搖頭道:「你誇獎,我的手法比以前遲鈍多了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直直地望著白衣客,道:「對你,我久仰,可是一直都沒見過,這也許是福薄緣淺。」

  「那是你客氣。」白衣客淡然一笑道:「恕我直說一句,九年前你還小,等你成名之後,我已不在關裏,九年後的今天你見著了我……」搖搖頭接道:「可是這時候的情形,跟你當時想見我的情形可不同了,是不?」

  「不!」年輕小伙子道:「打從我知道你那一天起,一直到今天,我的想法一直沒改變,也不會因為什麼情形而有所改變。」

  白衣客隨手拉過一把椅子,指了指,道:「坐,咱們先聊聊,等咱們聊過之後,你再想為那個『名』字找我爭雌論雄,我奉陪,行了?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我知道你是個豪情萬丈的爽快人。」

  上前一步坐了下去。

  白衣客這時搖搖頭,唇邊掠過一絲淒涼笑意:「那是當年,如今我沒有一寸豪情……」

  年輕小伙子目光一凝,道:「英雄氣短?」

  白衣客微微一怔:「你知道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聽佟鬍子說的。」

  白衣客道:「你知道多少?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他有多少告訴了我多少。」

  白衣客道:「他不該說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一個活著的人要是對不起你,你可以責備他,可是對一個死了的人,就不必再責備了。」

  白衣客臉色一變,道:「佟鬍子怎麼死的?」

  年輕小伙子搖搖頭道:「我不知道。我來的時候他被一根燒火棍透胸釘在後牆上……」

  抬手一指,道:「你看看,後牆上還有一個洞,當然血跡已經看不見了。」

  白衣客唇邊掠過一絲抽搐,道:「好狠的手法!以這手法加諸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,未免太過分了!你說血跡已經看不見了,這是什麼時候的事?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三年前頭一個飄雪的日子。」

  白衣客一怔:「三年前頭一個飄雪的日子,外頭柳樹上那些刀疤……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是我刻的。佟鬍子那時還有一口氣,他除了把那冊『血花錄』交給我,讓我轉交給你外,第二件事就是託我過一年在那棵柳樹上刻上一道……」

  白衣客道:「這麼說你在這兒等了三年了?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已經過了三個飄雪的日子,算一算,該是三年多了。」

  白衣客道:「佟鬍子跟我都感激……」

  年輕小伙子搖頭道:「用不著對我說感激,我不是受佟鬍子之託等你,我是為我的心願,為那冊『血花錄』等你。」

  白衣客道:「佟鬍子的屍體呢?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我把他埋了,就埋在那棵柳樹下,他說他要看著你回來。」

  白衣客唇邊倏地泛起了抽搐,兩眼也突然的為之一亮,可是馬上他又咳嗽起來,咳嗽了好一陣,都快趴在桌上了。

  半晌才趨於平靜,蒼白的臉上,略為帶了點血色:「抱歉,我失儀……」

  年輕小伙子直了直腰,道:「這也是人之常情,你有病?」

  白衣客勉強笑笑,說道:「過不慣荒漠那種白天熱、晚上冷的天氣,也不慣那種胡笳駝鈴盈耳,牛半腥膻撲鼻的日子,水土不服,受了點風寒,到現在還沒好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深深看了白衣客一眼,沒說話。

  白衣客平靜了一下,然後又道:「你知道我跟佟鬍子的關係?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他是你的老僕人。」

  白衣客點點頭道:「他也是我唯一的親人……」

  看了看年輕小伙子,道:「你也想要那冊『血花錄』?」

  年輕小伙子吁了一口氣,緩緩說道:「世上人人都想要它,不惜流血,不惜丟命,我為什麼不想?我比他們運氣好一些,佟鬍子把它送到了手裏。」

  白衣客道:「既然得來這麼容易,為什麼不走?換個任何人都會馬上走的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要是三年前那頭一個飄雪的日子裏我走了,三年後的今天,我就碰不見你了,那一來,我的心願要拖到什麼時候。」

  白衣客道:「那麼你可以告訴我『血花錄』已讓別人拿去了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搖頭說道:「佟鬍子讓我把它交給你,我感佟鬍子高義,而且我當面答應了他,我不能不把它交給……」

  站起來走到爐灶後,摸出一隻長方形的鐵盒走了過來,鐵盒子都鏽了,他往桌上一放,道:「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了,三年來,這是我第二回抓它。你暫時還不能帶走它,我等了你三年,今天我的心願要了結,我跟你拼十招,你勝,『十丈飛紅』從此排名在你之後,這冊『血花錄』你拿走;我勝,你排在『十丈飛紅』之後,這冊『血花錄』歸我!」

  白衣客道:「昨天我在官道上碰見了『霹靂斧』呼延明,他在大風雪裏站了三天三夜,還帶著一口棺材,只為著等卓慕秋……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他要幹什麼?」

  白衣客道:「在大風雪裏等了三天三夜,還帶著一口棺材,他的用心已經夠明顯的了。」

  年輕小伙子道:「你殺了他?」

  白衣客搖頭說道:「沒有,我連碰都沒碰他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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