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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


  海棠忙跟著站起,道:「我要說了,您這頓早飯還吃得成麼,李總捕我認識,是濟南城唯一把我當人的人,拿我當朋友,甚至拿我當親妹妹看待,我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,我也懷疑他英雄惜英雄……」

  李凌風道:「我就是怕連累他,所以才沒告訴姑娘是他救了我,誰知道結果……我不能連累他,讓他代我受過,我要去救他出來。」

  他要走。

  海棠伸手攔住了他,道:「不行,您現在不能去,大白天人家老遠就看見您了,要去也得等晚上。」

  李凌風道:「姑娘,我不能等到晚上,萬一……」

  海棠道:「您放心,我聽說了,還沒審呢,這裏事我清楚,怎麼說也得等新的知府到了任,所以用不著急,再說您也不知道他們把他押在哪兒,去了不但救不出李總捕反而會把您賠上,您要明白,這件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,要是一趟救不出李總捕來那就等於給他們送證據去。」

  這是實情,李凌風不該想不到,他心頭一震沒再動。

  海棠接著說道:「那個衙門裏我有幾個熱人,我去打聽一下詳情,順便打聽一下李總捕押在哪兒,您安心在這兒待待,我一會兒就回來。」

  她轉身要走,可是忽然她又轉了回來,道:「您可千萬不能輕舉妄動,要不然您會斷送李總捕這條命!」

  她轉身走了。

  李凌風跟出去道:「姑娘小心。」

  海棠回過身道:「您放心吧,這種事兒我做得了的。」

  「小心了。」

  李凌風站那兒沒動,也沒再說話,聽見了關大門聲,他抬眼四望,他看見靠後牆有一棵大樹,枝葉相當茂密,他繞到屋後縱身上了樹。躲在大樹枝葉裏外望,附近幾條大街,小胡同可以盡收眼裏。

  顯然,他還是有點不放心海棠。昨兒晚上的一切可能是裝作,用意是在安他的心。李海一被押的事,可能是假,這樣她才能有機會到總兵衙門去告密。李海一救他的事只有李海一跟他知道,別人誰知道。他跟李海一都不可能說出去,那麼總兵衙門又怎麼可能知道?不是李凌風太過小心眼兒,實在是他不能不防。

  ***

  海棠是一早出去的,一直到快晌午才回來。

  老遠李凌風一眼就見了她,他是看見了海棠,一個人,左右前後沒可疑的人,甚至連第二個人都沒有。海棠走得不快不慢,任誰也難從她的步履上看出什麼來,海棠近了大門口,李凌風跳下了樹。

  海棠進了門,李凌風站在院子裏,迎上兩步道:「事情怎麼樣,姑娘?」

  海棠的神色很凝重,道:「李爺,這件事恐怕鬧大了。」

  李凌風忙道:「怎麼?」

  海棠道:「我找到了那幾個熟人,他們一反常態,只告訴我李總捕確實被押起來了,別的是一問三不知,而且也不讓我見李總捕的面。」

  李凌風道:「姑娘有沒有打聽出李總捕押在什麼地方?」

  海棠道:「打聽出來了,總算沒白跑一趟,您請跟我進來。」

  倆人進了屋,海棠翻出了文房四寶,找張紙,在紙上畫了一個大院子,房屋,門戶畫得一清二楚,院子西北角有間房子,海棠用筆圈上了它,道:「李總捕就押在這兒,這只是這個衙門的牢房,在地下,您記清楚了,是在地下,要想見著李總捕,得經過兩重門戶,也就是說得過兩關,李爺,以我看要想神不知,鬼不覺地救出李總捕不容易。」

  李凌風道:「我知道不容易,那怕再難我也要救他出來。」

  海棠皺著眉道:「我想攔您,可又明知道攔不住您,李爺,這件事您一個人辦不了,硬碰硬也行不通,必須得施智,必須得有個接應。」

  李凌風道:「那麼以姑娘之見呢?」

  海棠道:「一時間找不到幫手,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辦事。」

  李凌風搖頭道:「我不能讓姑娘涉險。」

  海棠道:「您忘了,我也是個練家。」

  李凌風道:「姑娘,你不是江湖人。」

  海棠淒然一笑道:「李爺,我現在還有什麼不能丟的。」

  李凌風道:「姑娘不打算在濟南待下去了?」

  海棠忽然爽朗笑了,道:「幹我這一行的,到哪兒不是一樣,只要有男人的地方我就能活下去。」

  李凌風忍不住道:「姑娘為什麼這麼看輕自己。」

  海棠道:「本來嘛,幹我這一行的……」

  李凌風道:「我可是把姑娘當朋友。」

  海棠微微低下了頭,道:「謝謝您,李爺。」

  李凌風道:「誰都是人生父母養的,只不過各人的際遇不同而已,我相信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兒,走這條路也是不得已,姑娘應該善自珍重,好好愛惜自己。」

  海棠猛抬頭:「有用麼,李爺?」

  李凌風道:「姑娘,你為的不是任何人,而且內在的一切才是最可貴的。」

  海棠道:「您真這麼想麼,李爺?」

  海棠一雙美目裏閃漾著異樣的光彩,但是李凌風沒在意,他正色點頭,道:「是的,姑娘,姑娘既然知道李凌風,就該知道李凌風是個不擅虛假的人。」

  海棠深深看了他一眼,微微低下了頭:「能得李爺您這麼看重,能從李爺您嘴裏聽見這句話,就是現在讓我死我都願意。」

  李凌風道:「姑娘言重了。」

  海棠抬起了頭,一雙美目中間漾著晶瑩的淚光,道:「李爺,我是個玩慣虛假的人,幹我這一行的也非學虛假不可,只是對您,我沒有一絲兒虛假。」

  李凌風現在從海棠的一雙眼神裏發現了一些東西,他知道那是什麼,但是他心裏只惦記著盧燕秋,已經容不下別的人了,他暗暗嘆了口氣道:「我知道,我也謝謝姑娘的看重。」

  海棠沉默了一下道: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李爺這樣,或許因為您是我仰慕已久的鐵錚真英雄,頂天立地的奇男子,要不然這就是緣分。」

  說完了這話,她又把頭低了下去,海棠話說得夠露骨,表示得也夠明白,不管怎麼說,她總是個姑娘家,還能讓她怎麼樣說。

  李凌風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說這種話,他知道,只要他願意,他馬上可以獲得海棠的一切,可是他不會那麼做,因為他不是那種人,儘管人非草木,他不能因為一時的衝動誤了人家一輩子。

  他想把與盧燕秋的結合告訴海棠,可是他又覺得不能把話說得太明顯,那會刺傷海棠的心,而且他也不忍把這話說出口。

  為難的是人家有了這麼露骨的表示他又不能不接口,思索適當的話思索了半天,他自己都急了,好不容易,他說了這麼一句道:「仰慕兩個字我不敢當,謝謝姑娘拿我當朋友,其實有很多朋友是一見投緣的。」

  海棠猛然抬起了頭,道:「李爺,您……」

  倏又住口不言。

  李凌風沒有問她要說什麼,他沒敢問,一時間屋子裏靜默得隱隱令人窒息。可是旋即,海棠打破了這份隱隱令人窒息的靜默,她淺淺一笑,笑得悽楚,笑得勉強。

  「李爺,您現在又不去,幹嗎還把刀抓在手裏,坐下來吧,站著讓人心慌。」

  李凌風又何嘗不知道她是有意轉移話題,心裏不免一陣歉疚,一陣難受,但壓在他心裏的那塊無形的東西,也著實輕了不少,他慢慢放下刀坐了下去,海棠卻沒坐,她給李凌風倒了杯茶,展顏一笑道:「離天黑還早著呢,您一個人坐會兒吧,我得忙一天的活兒去了,養不起人,家裏的雜碎活兒全得我一個人來。」

  她沒等李凌風說話,掠身就出去了,李凌風想叫住她,可是話到嘴邊他卻又咽了下去,壓在他心中的那塊無形的東西本來是輕了不少,可是不知道為什麼,現在卻又重了起來,比剛才重的時候還重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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