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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八


  韓如蘭一時沒答上來。的確,若是傅侯今夜循私縱放叛逆欽犯,他如何向大內覆旨?不只是傅侯本心不願意這麼做,尤其又有紀剛在場,眼睜睜地看著!

  只聽傅侯一聲冷笑,又道:「你視郭懷如朋友,視他的後人如子侄,難道就忘了他當年對你怎麼樣?」

  韓如蘭臉色一變,旋即淡然而笑:「姐夫這句話算是擊中了我的要害,不錯,我承認,當年我癡戀郭懷,而郭懷卻對鳳樓姐情有獨鍾,由此,是不是顯得他最後毅然他去,成全了姐夫的情操更為難得,更為崇高?」

  姑娘厲害不減當年。不知道是誰擊中了誰的要害。

  傅侯臉色大變,目射寒芒,震聲沉喝:「如蘭!」

  韓如蘭冷然道:「別人或許不知道,姐夫應該明白,我說的是實話,姐夫等於已經擁有了郭懷的全部,實不該心中還存嫉恨,到今日還苦苦逼迫郭家人……」

  韓如蘭住了口,很平靜地住了口。

  傅侯威態一斂:「我或許是為了一念嫉恨,可是你又為了什麼?」

  韓如蘭道:「就算是為了道義,為了不平吧!」

  傅侯神色中忽現陰鷙,緩緩說道:「我奉旨行事,身不由己,若之奈何?」

  四個字,「奉旨行事」,這真能壓死人。

  韓如蘭話鋒忽轉:「姐夫今夜到這兒來緝捕欽犯,鳳樓姐知道麼?」

  傅侯道:「知道,可是她並沒有跟來。」

  韓如蘭道:「以鳳樓姐的心性,我不敢相信。」

  傅侯眉宇間陰鷙神色更濃:「你應該相信,事關重大,你認為她是該顧家、顧丈夫、顧兒子,還是該顧外人?」

  韓如蘭心頭猛一震,一時沒能說出話來。這話誰都懂,何況是韓如蘭?

  燕俠衡量情勢,只有一個辦法。他一聲沒吭,突然騰身拔起,直上夜空。

  他要走,以他的修為,在這種猝不及防的情形下,應該走得掉,只要走掉了,就不會給蘭姑姑惹麻煩了。然而,似乎,四面屋脊上的「血滴子」早防著了,既能成為大內的秘密衛隊,修為自也不是等閒。

  燕俠剛拔起,一聲叱喝,四面屋脊上的「血滴子」齊揚手,那神鬼皆愁令人聞名喪膽的殺人利器「血滴子」,帶著呼哨,天羅般,遮得鉤月無光,當頭罩下。

  燕俠並沒有把「血滴子」放在眼內,他憑一雙肉掌凝足真力,打算力拼「血滴子」。

  而,傅侯身後的四護衛已連袂拔起,半空中長劍飛捲,疾襲燕俠。

  韓如蘭驚急,要騰身跟上,橫截四護衛。但是,傅侯已一步跨到,伸手扣住了她右腕脈。

  韓如蘭激怒:「姐夫,你……」

  傅侯話聲如金鐘,震人耳鼓:「我這是為你韓家著想!」

  就在這時候,燕俠不能夠上下受敵,不得不飄身落地,剛落地,四護衛會同部分「血滴子」凌空撲下。

  燕俠一眼看見蘭姑姑受制,如今他倒不急著脫身了,蘭姑姑受制,身不由己,已經沒什麼麻煩可言了。

  傅侯制住了蘭姑姑,一時分不開身,只四護衛加「血滴子」,還有一個紀剛,可不在他燕俠眼裏,趁這機會,他要出出氣!

  只見,他橫裏疾掠,躲開了這四護衛與「血滴子」聯手的一擊,右掌疾探,一名「血滴子」的長劍已然到了他手裏,振腕出劍,威如出柙猛虎,丟了長劍的「血滴子」跟另一名首當銳鋒,立即濺血橫屍。

  紀剛只臉色一變。

  傅侯卻驚怒暴喝:「郭燕俠,我敢傷大內侍衛!」

  郭家「大羅劍法」世無匹敵,就在這一聲暴喝中,飛虹電捲,又一名「血滴子」的屍體拖著血光,摔出丈餘。

  紀剛始終未動。

  傅侯卻再揚暴喝:「住手!」

  這表示什麼?這表示他要親自出手?

  燕俠長劍一擺,飛身而起,直上夜空。

  四面屋脊上留守的「血滴子」再次出手。

  四護衛也再次騰身追上。眼看燕俠就要再一次的上下受敵。

  就在這時候,形成天羅的「血滴子」,似乎受到無形襲擊,忽地四下一盪,天羅為之立即破裂一口。

  燕俠雖一怔,但把握這稍縱即逝的良機,從破口上衝,電射直上。

  傅侯、韓如蘭、紀剛,看見了,也都為之一怔,就在這一怔神工夫中,夜空中的郭燕俠已不見了蹤影。

  韓如蘭心裏為之一鬆,隨即泛起驚異,這是誰暗助燕俠?莫非是……

  傅侯鬆了韓如蘭,激怒而問:「怎麼回事?」

  一名「血滴子」從屋上掠下,曲一膝跪倒在地:「回稟侯爺,卑職等遭到襲擊。」

  傅侯還能不知道是遭到襲擊?他道:「什麼樣的襲擊?」

  「回侯爺,是一股無形勁流,威力奇大,沖得『血滴子』難以控制。」

  這是高手,絕對是高手。

  但是傅侯一時不敢,也無法斷言是誰,他氣得猛一跺腳,鋪地磚碎裂數塊,轉回臉怒視韓如蘭:「都是你!」

  韓如蘭淡然道:「我只知道姐夫制住了我,也就是說我並未阻礙姐夫。」

  傅侯道:「就是為了制你,使我不能分身出手,要不然郭家叛逆必然成擒。」

  韓如蘭道:「姐夫要是這麼說,那只有請姐夫看著辦了!」

  傅侯目中威棱為之暴閃,厲喝一聲:「走!」轉身飛掠而去。

  傅侯一走,誰還會停留?四護衛緊跟,紀剛率「血滴子」,剎時走了個乾淨。

  韓如蘭回頭再找韓繼祖,屋裏燈還亮著,院子裏已經沒了人影,哪還有韓繼祖?連那個漢子也早跑了。

  韓如蘭既驚又氣,飛身撲進了房屋,燈下看,床鋪凌亂,桌上放著藥罐,沒聞見藥味兒,隱約倒聞見一股子脂粉幽香。沒有錯,白家姑娘剛才一定在這兒。只是現在人已不見了。不用說,一定是跟韓繼祖走了。可是韓繼祖又上哪兒去了?

  他絕不會回家去。韓家的幾處房屋,韓如蘭也都清楚,料想韓繼祖絕不會再上那幾個地方去。也就是說,再想找韓繼祖,難了。韓如蘭咬牙齒,一跺腳,飛身掠了出去。

  ***

  燕俠沒處去,別處也不能去,他回到了白家。白回回已經不在了,不知道他是不是聽燕俠的話,連夜走了,避到別處了。

  燕俠一個人站在那既空蕩又寂靜的院子時,直發愣。今夜要不是傅侯跟紀剛,有蘭姑姑在,他準能帶回姑娘來,可是,如今……

  他心急如焚,可是急又能怎麼樣?今要不是有蘭姑姑,恐怕他難以脫身,傅侯既知道他已來京,今後必然大索九城,再想找韓少爺,只怕就難了,當然蘭姑姑既已知道,絕不會中途罷手,這是他唯一感到安慰的地方。

  可是,想到脫身,他又想到了那恍若天羅罩頂的「血滴子」,突然之間遭到無形勁力的襲擊,使得他得以順利脫身,那當然是有人暗中出手相救,那救他的人是誰?論功力、論可能,只有兩個人。

  一位,關山月叔叔;另一位,則是傅夫人胡鳳樓,也就是那鳳姑姑了!

  但是,關山月叔來京的成分不大,如果暗中出手的是他,至今他應該現身了。那麼剩下的就是他那位鳳姑姑了。

  儘管傅侯帶人來緝他郭燕俠的時候,她沒有同來,但那並不意味著她已置身事外,不聞不問了。

  而且,要是當初她跟傅侯同來,在那千鈞一髮的當兒,她不見得好出手,她得顧忌紀剛在場,得顧忌對付的是大內秘密衛「血滴子」,更得顧忌夫婿難以向大內覆旨。

  只是,的確是她麼?

  ***

  傅侯帶著四護衛疾掠入府,四護衛留在前院,他一個人衝進後院。小亭中,紗燈兩盞,燈下,傅夫人一襲晚裝,披了件披肩,正跟愛子小翎下棋。

  發現了傅侯,母子倆推棋而起。

  傅夫人道:「回來了,怎麼樣?」

  傅侯定過了神,沒馬上回答,走過來進了小亭,先望棋局,纏頭正酣,小翎顯然正陷入苦戰。照這情形看,這局棋至少已經下了一盞熱茶工夫,他抬眼再望傅夫人:「這時候了還沒睡?」

  傅夫人道:「你負大任務出了門,誰又睡得著……」

  恩愛夫妻,這原是常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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