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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三


  關山月已然又道:「我不是從南海來,所以郭玉龍的近況我不清楚,不過想見得應該很好。」

  胡鳳樓微一笑,笑得勉強:「將軍熟知當年事,或許會認為我這時候再問郭玉龍的近況,顯得多餘,可是也就是因為將軍熟知當年事,我認為將軍不會笑我。」

  關山月道:「不敢,夫人不忘故人,關山月只有感佩。」

  胡鳳樓道:「將軍言重了……」

  關山月道:「不是關山月未卜先知之能,而是就自己所知,就自己與郭家的淵源,以及今後情勢的發展,有個淺見,獻與夫人,不知是否妥當?」

  胡鳳樓道:「不敢當,將軍請賜教,胡鳳樓洗耳恭聽。」

  關山月道:「好說,淺見以為,從現在起,夫人最好置身事外,不要再過問郭家事。」

  胡鳳樓微一怔:「將軍明教!」顯然,她一時沒懂關山月的意思。

  關山月道:「『獨山湖』事,就是最佳例證,而『獨山湖』事後,還有令夫人更為難的事,與其影響賢伉儷之間的和諧,甚至影響夫人與翎貝子之間的親情,郭家鑒於此,也不便放手施為,不如夫人置身事外,乾脆不管。」

  胡鳳樓神情震動:「胡鳳樓有很多想不到、見不到的,敢請將軍說得更明白點。」

  關山月淡然一笑:「事關那位三清弟子。」

  胡鳳樓又一怔:「將軍是說,傅侯還不放手?」

  關山月道:「情之事,能生人,能死人,古往今來,多少英雄豪傑都難以看破,難以放下,何況翎貝子出身權勢豪門,生長於富貴榮華之中,少加磨練,秉性便不夠剛強。傅侯一方面愛子心切,一方面爭強賭氣,絕不會放手,夫人一旦管了,勢必又要陷於兩難之間。」

  胡鳳樓雙眉微揚:「那麼,他這不是明顯地跟我作對麼?」

  關山月道:「關某斗膽,夫人這話有失公允,這是夫人跟郭家有這麼一段淵源,設若沒這面淵源呢?私心人皆有之,尤其父母之對子女,夫人是不是也會跟傅侯現在一樣?」

  胡鳳樓呆了一呆,一時沒能說出話來。

  關山月道:「夫人具大智慧,應該知道凡事不能強求,尤其情之一事。情之一事更要講一個緣字,五百年前早已注定,夫人又何必擔心?」

  胡鳳樓目光一凝,道:「將軍是說燕俠跟無垢……」

  關山月道:「倒也不是指燕俠跟無垢,而是泛指一般。就關某知,燕俠跟無垢,前途艱難坎坷,假如兩心相許,假如緣分早定,必能衝破重重難關,那難關也不過是一種磨練,第三者何須插手?否則,即便插手盡心盡力,又豈能改變早定之天意?反增個人的諸多困擾,不就更令人扼腕麼?」

  胡鳳樓沉默了一下,道:「他們之間的唯一艱難坎坷,應該是無垢已皈依三清……」

  「不!」關山月道:「他們之間的艱難坎坷來自一個人。」

  胡鳳樓道:「無垢的母親?」

  關山月微一搖頭:「也不是。」

  胡鳳樓訝然道:「那是誰?」

  關山月道:「貝勒紀剛。」

  胡鳳樓一怔,脫口叫道:「紀剛?怎麼會……」

  關山月道:「紀剛掌握了她的母親跟她的師尊。」

  胡鳳樓腦際忽然靈光一閃,叫道:「我想起來了,怪不得紀剛對她那麼照顧,怪不得專為她從縣裏運家具來……」

  關山月道:「夫人現在相信了?」

  胡鳳樓道:「無垢的師父是……」

  關山月道:「老道姑天塵。」

  胡鳳樓一驚:「怎麼會是她?這位老道姑出了名的難說話……」

  關山月道:「所以說他們前途艱難坎坷。」

  胡鳳樓目光一凝:「燕俠知道麼?」

  「不知道,不必知道,這件事,從頭到尾,讓他自己去探索,讓他自己去應付,除非,他過不了老道姑那一關。」

  「到時候誰幫他?」

  「夫人放心,到時候自有人幫他就是了。」

  胡鳳樓道:「傅侯跟小翎還不知道……」

  「傅侯知道,對燕俠這個郭家人並沒有助益,如果照顧排序,傅侯頭一個要幫的足自己的兒子,幫不成自己的兒子,他一定轉而幫紀剛,卻絕不會幫燕俠這個郭家人。」

  胡鳳樓道:「看來胡鳳樓太以孤陋,知道的太少……」

  關山月話聲忽然一轉肅穆:「夫人,真要說起來,這還是小事。」

  胡鳳樓目光一凝:「將軍,什麼才是大事?」

  關山月道:「夫人不但從此不要再過問郭家事,甚且在不遠的來日,最好能勸傅侯急流勇退……」

  胡鳳樓神情一震:「敢請將軍明教。」

  關山月道:「沒人不知道允禎,但關某敢說,沒有人能比關某更瞭解允禎,甚至包括他最親近的隆科多、年羹堯在內。他是一個只能共患難,而不能共富貴的人,尤其嫉恨之心強烈,傅侯不能為他對付郭家,來日必是禍因,而且是個最好藉口……」

  胡鳳樓神情震動,沒有說話。

  「再則,」,關山月道:「郭玉龍是個超人,但超人也是人,忍耐有限,何況他承襲的原就是漢族世胄、先朝遺民,致力於匡復的一脈。多年來,他之所以一直靜蟄不動,主要是為了傅家,明白的說,也就是為了夫人,免夫人處於兩難之間。但他領導匡復,勢在必行,對付允禎,也是遲早的事。老實說,到那一天,傅家還擋不了他,傅家何不早日急流勇退。」

  胡鳳樓神情震動:「多謝將軍明教,也感到將軍沒有拿我當外人,我記下了,倘若他日傅家得以保全,皆將軍今日所賜。」

  關山月道:「不敢,關某還有事,不敢多耽誤,告辭。」他淺施一禮,轉身行去,仍然是行雲流水般,可是轉眼間已然出林不見。

  胡鳳樓一襲衣衫無風自動,顫聲輕呼:「天,我怎沒想到,我早該想到了……」一閃,人不見了,留下一陣醉人的香風……

  ▼第十四章

  還是在那座後院裏。

  後院的幾間禪房前,站著三個人,紀剛、無垢、雲中鵠。

  只聽紀剛道:「你跟雲中鵠去。」

  無垢道:「為什麼?」

  紀剛道:「你自己明白。」

  無垢道:「我……」

  紀剛臉色一沉:「你應該知道,我忍耐得已經很夠了。」

  無垢冷然道:「你可以不要這麼委屈自己。」

  紀剛道:「偏我願意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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