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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


  傅夫人道:「你總不能強讓人家還俗,強讓人家嫁給你的兒子吧?」

  傅侯道:「只要是為了我的兒子,我真不能不惜……」

  傅夫人臉色微沉,冷言道:「你能不惜怎麼樣?我不准!」

  傅侯道:「鳳樓……」

  傅夫人道:「你不要再說了,我不准就是不准。」

  傅侯道:「鳳樓,畢竟,小翎是咱們的兒子。」

  傅夫人道:「這用不著你來告訴我,誰的誰疼誰愛,這道理我也不是不懂,可是疼也好,愛也好,都不能超越了情理法。」

  傅侯皺眉道:「這種事你怎麼硬往情理法上扯。」

  傅夫人正色道:「玉翎,你不該有這麼一說,絕不該。你不會不知道,世間的任何事,都脫不了情理法,為什麼一旦牽扯上你的兒子,你就不承認,難道『神力侯』傅家就能不講情理不講法?看在這麼慣你的兒子,難道希望他成為一個不講情理不講法的傅家子孫?老侯爺比你還疼小翎,恐怕他老人家也不會贊成你的想法。」

  傅侯的眉鋒,剎時又皺深了三分,道:「這是咱們夫妻的事,別扯上老人家好不好?」

  傅夫人道:「這不是我夫妻的事,而是整個傅家的事,我這個傅家媳婦,負有相夫教子的責任,不能也不敢愧對老侯爺。」

  傅侯忙搖了手:「好,好,好!我說不過你,不說了行,不行?」

  傅夫人道:「不是誰說得過誰,說不過誰,這就是情理法,你在這三個字上,一個也站不穩,你可以不說了,我不能不說,我去告訴小翎去,讓他趁早死了這條心。」

  傅侯道:「你去吧,我張不開這個口。」

  傅夫人道:「我沒有讓你去。」

  話落他要走。

  傅侯突一抬手道:「等等,還是我去吧。」

  傅夫人目光一凝道:「為什麼你又要去了。」

  傅侯道:「是他讓我代他求你,我應該給他有個交代再說,你這種說法,我怕他受不了。」

  傅夫人臉一整,道:「玉翎,你可別小看這件事,為了咱們的兒子,我可別讓他再存一點希望,我不能答應,而且,將來要是出點什麼事,我可唯你是問。」

  傅侯道:「放心,對小翎來說,你也不是別的事,只要告訴他不行,多說什麼,或者少說什麼都是一樣了。」

  傅侯轉身行了出去。

  傅夫人一個留在這間禪房裏,她並不是上上人,也不能完全處之泰然。在這間禪房裏,她也聽不見那間禪房裏,父子倆都說了些什麼?

  不過,轉眼工夫不到,她聽見了小翎一聲怪叫,這一聲怪叫,發自小翎的心靈深處,也能撕裂每一個聽見人的心。

  隨即,她又聽見傅侯叫了一聲:「小翎!」這一聲聲音不小,也充滿了驚急。

  傅夫人她心神震顫,一步跨出了禪房。與她一步跨出發禪房幾乎同時,她看見一條矯捷人影衝出那間禪房,破空掠去。

  她看得出,那是她唯一的兒了,翎貝子,傅小翎。

  緊跟著傅小翎,另一條人影也衝出那間禪房,遠比傅小翎矯捷,遠比傅小翎快。她也看得出,那是她的夫婿,「神力威侯」傅玉翎,他急忙揚聲沉喝:「站住,不許追他!」

  傅侯的修為列宦海第一人,自是沒有說話,掠勢一身軀飛旋,帶著一陣勁風到了傅夫人之前。

  「鳳樓……」

  傅夫人道:「現在你跟他說什麼都沒有用,讓他一個人冷靜冷靜反倒好。」

  傅侯的臉色有點白,有幾分驚急,也有幾分痛惜,可是他並沒有說話。

  傅夫人聽聽,看看,院子裏空蕩寂靜,沒一點動靜,但是她道:「恐怕自紀剛以下,馬上就會知道了,連咱們自己都算上,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提這件事。」

  傅侯雙眉微揚:「這又不丟人。」

  傅夫人冷冷道:「不丟人,可也沒什麼光采。」

  傅侯還等再說。

  傅夫人道:「你怎麼還這麼糊塗,我的事就是菱妹妹的事,要能管,她早出面了,可是這件事,你見她吭過一聲,到現在露面了沒有?」

  傅侯臉色一變,默言未語。

  傅夫人轉身進了禪房。

  傅侯跟進了禪房,冷然道:「想不到曾幾何時,也輪到紅菱對傅家這樣了。」

  傅夫人霍然旋過了身,黛眉高揚,鳳目圓睜,威態逼人:「紅菱怎麼了,紅菱可又比誰矮多少。不錯,在名義上,她跟紫娟、藍玲都是我的丫頭,可是你不是不知道,在我還沒嫁進你傅家門之前,我跟她們三個就情同姐妹。不要以為傅家世代簪纓,貴為王侯,做的不對還不讓人說,別說是紅菱,就算是個不相干的市井小民、販夫走卒,就算是當今皇上做錯了事,人家不敢說出口,放在心裏也總可以。」

  畢竟,這位「神力威侯」傅玉翎,對自己這位夫人,除了敬愛之外,還多了幾分「畏」,也加以他行事一向不如這位夫人在理字上站得住,夫人這一發威,他的臉色立即緩和了不少:「你別誤會,我是說……」

  傅夫人冷然截口道:「沒什麼誤會不誤會的,我是不是誤會,你自己也應該明白,你最好別誤會紅菱才是真的,這樣朋友,這種交情,當世之中,恐怕再也難以找到。別看她已經嫁了人,別看她多少年未通音訊,要是今天我胡鳳樓有了急難,她照樣能為我捨命,為我死,人家的這種表現,能讓咱們羞煞愧煞,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?再說她也沒有輕視誰的意思,她只是認為這件事不對而不吭聲,不露面,人家錯了麼?沒有吧!」

  傅侯賠上一臉的強笑:「反正我總是說不過你,不說了,行吧?」

  傅夫人臉色一整,道:「玉翎,我不是個強詞奪理,咄咄逼人的女人,我為人做事來也永遠講一個理字。要說我真能不護短,我疼自己的兒子,那是自欺欺人,只是我不會做得太過分,做得讓人看不過去,做得有朝一日害了自己的兒子。就拿眼前這件事來說,只要人家願意,我並不反對,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,還要我怎麼樣?可是現在人家有難處,咱們就不能強人所難,誰也不能……」

  「天!」傅侯叫道:「打當初認識你到如今,多少年了,我還能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麼?」

  傅夫人目光一凝:「玉翎,你真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?」

  傅侯毅然點頭:「當然知道,要不然我對你怎麼除了敬愛之外,還多了分怕呢?」

  他說來一臉正經。

  但是,這不是個較嚴肅話題?

  足證,這位傅侯,雖然位列王侯,權勢顯赫,威震當朝,兒子都爵封貝子也這麼大了,有時候,他卻跟個小孩似的,不有著一份天真。赤子心不能失。這也正是傅侯的另一面,或許,如今的傅夫人,當年的胡鳳樓之所以毅然答應嫁進傅家豪門,這也就是原因之一。

  傅夫人想笑,但她沒笑,盡量沒笑,臉色卻已經好看多了。說好看,純是指臉色,不是指容顏,若說容顏,即便傅夫人大發雷霆,怒不可遏時都是好看的。

  ***

  夫妻間就這件事的談話、爭論,算是止於此了。但是不是就這麼算了呢?恐怕,那就要看天意了。而,天意又如何呢?

  無垢出來了不知是一出來就站在這兒,還是經過了半天之後才到了這兒。

  如今,她站的這個地方,也算沒離開「獨山湖」,但是不在獨山湖畔。這個地方靠近那個漁村,三面是樹,另一面,可以望見漁村。

  其實自從紀內勒帶著「血滴子」到了這一帶之後,整個「獨山湖」一帶,乍看,都算得上很安靜。可是這個地方的安靜除了林木外,再也聽不到什麼了。

  這個地方不但是真的安靜,再看看地上的嫩綠小草,任何人都會覺得,它還相當的美。

  這是個適合一個人獨坐靜思,或者是兩個人相對談心的地方。如今無垢站在這兒,她是一個人獨坐靜思呢?還是想兩個人相對談心?如果是為獨自靜思,她該坐下去,不該站著,坐在嫩綠的小草上,不但不會累,那也是一種享受。

  如果是為相對談心,為什麼偏又只她一個人?不會的,無垢不會是一個人,永遠不會,她所到之處,即便不引得別人出現,也會引來解事的風、花、草,或者是飛禽走獸,甚至於急於掙脫樹枝的落葉來作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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