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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


  美比丘淡笑搖頭,道:「好吧,反正倒楣的是我,你走吧。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你明知道我現在不能走。」

  美比丘抬眼輕注,道:「為什麼,怎麼不能?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她老人家還沒有回來。」

  美比丘倏然而笑,道:「這就是了,相公爺,要不然我怎麼敢惹你呀,坐下來喝杯茶消消氣吧。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你已招惹了我,遲早我總是要走的……」

  她坐了下去,剛坐定,美比丘忽地凝目「勝棋樓」外,輕「咦」一聲道:「是誰家油壁香車,好氣派,好闊綽……」

  白衣書生聞言抬眼遠眺,只見「莫愁湖」畔緩緩馳來一輛高篷馬車,套車駿馬高頭,車前車後都有人,雖然看不清馬車的裝飾,但由那套車駿馬跟車前車後的僕從看,的確是相當氣派、闊綽。

  「怕是誰家內眷來遊湖……」美比丘道:「雪雖溶,凍雖解,猶春寒斜峭,這時候遊湖不嫌過早了些麼?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人家有此雅興,干你何事?」

  美比丘笑道:「正是,吹皺一池春水,干我何事……」

  話聲方落,馬車已在湖邊一株樹下停穩,距離近了不少,已可清晰地看見人車,白衣書生目光一凝,驚叫說道:「好名貴的馬車,竟然是……」

  美比丘臉色微變,道:「馬車雖名貴,但不及車前那幾個人讓人震動。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怎麼,你認識?」

  美比丘道:「何只我認識,說出來你定然不陌生,名貴馬車已然令人側目,這幾個馬車前後護衛,簡直就震驚武林……」

  「武林?」白衣書生道:「這麼說這不是誰家內眷。」

  美比丘道:「難說,你且聽聽車前這幾個人,最前面的那人號『陰司弔客』,名郝無常;那四個男不男,女不女的是『陰家四醜』;那車轅上趕車的是『要命郎中』龔瞎子……」

  白衣書生臉色微變,道:「這幾個人我知道,沒什麼,但能以這幾個人為車衛,那車中人就不等閒……」

  美比丘道:「說得就是,誰家內眷有這大氣派?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簡直讓人震驚,走,咱們看看去。」說著,她就要往起站。

  適時,那「莫愁湖」邊馬車簾掀動,車前幾人恭恭敬敬接下一個雲髻高挽,身著宮裝,體態輕盈妖嬈的女子。

  美比丘脫口呼道:「霍冷香……」

  白衣書生神情一震凝目道:「你說她就是『六異』三神二佛一觀音中的『玉手觀音』?」

  美比丘道:「你看她手裏拿的是什麼?」

  白衣書生微一點頭道:「不錯,那確是隻玉手……」

  訝然接道:「『玉手觀音』霍冷香何來這大能耐……」

  美比丘道:「我也不信她能駕駛這些邪魔前輩,可是事實擺在眼前……」

  白衣書生輕呼說道:「她要遊湖?」

  可不是麼,那雲髻高挽,身著宮裝,體態妖嬈的女子又由「陰家四醜」攙扶著緩緩行近湖邊。

  湖邊,正停著一艘畫舫。

  美比丘道:「霍冷香有這等排場,這等能耐已令人震動,她竟在這時候雅興遊湖,更讓人動疑……」

  白衣書生霍地站了起來,道:「坐在這兒說,不如近前去看看。」

  美比丘遲疑了一下,道:「你知道師父的庵規……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就說我招你出去的。」

  美比丘道:「我一個比丘尼,你一個美書生,你我從『華嚴庵』裏一起出去,要讓人家看見,那後果……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也好辦,你走庵前,我走庵後,你我裝作不相識,各走各的,到了那邊你我但以眼色交談不就行了麼?」

  美比丘道:「那更糟,眉來眼去像什麼話,倒不如傳音……」

  白衣書生一點頭,道:「對,我忘了,就是傳音,我先走一步了。」話落,飄然下了「勝棋樓」。

  美比丘遲疑了一下,也跟著站了起來……

  轉眼間,美比丘走出了「華嚴庵」,踏著庵前青石小徑往湖邊馬車停處行去……

  當她走完庵前青石小徑的時候,白衣書生也從庵側一條小路上走了過來,背著手,灑脫地邁步,湖風飄衣袂,她看上去益顯飄逸不凡。

  近了,美比丘走到了馬車附近,她停都沒停地從馬車邊上走了過去,只有「陰司弔客」郝無常投以詫異的一瞥。

  車轅上龔瞎子閉著眼,「陰家四醜」則站在湖邊,面湖背岸,全心照顧坐在畫舫上的霍冷香。

  白衣書生跟著走到,她一直走到了「陰家四醜」身邊,郝無常一雙眼睜得更大,「陰家四醜」也霍然轉注。

  白衣書生卻皺眉遠眺,自言自語地道:「偌大一個『莫愁湖』,怎麼只有這一條船……」

  話聲未落,只聽畫舫上響起一聲銀鈴嬌笑:「船家,把船划回去。」

  已然撐離岸的畫舫,很快地又近了岸,畫舫裏,霍冷香探出烏雲螓首,未語先笑,嬌媚無限地道:「這位相公莫非也要遊湖麼?」

  白衣書生耳邊傳來美比丘話聲:「此女貌美如花,心如蛇蠍,小心!」

  白衣書生傳音說道:「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,一親『玉手觀音』香澤的機會難得,別人求也求不到,我豈能失之交臂,落個終生遺憾……」隨即她自湖心收回目光,道:「這位姑娘……敢是跟我說話?」

  「哎喲!」霍冷香嬌笑說道:「你自己看看,這兒還有第二個人配稱相公麼?」

  白衣書生忙道:「是我失禮,姑娘有何見教?」

  霍冷香道:「相公是想遊湖麼?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是啊,沒想到偌大一個『莫愁湖』,只有這麼一條船……」

  霍冷香道:「一條船已經夠了,這條船坐兩個人綽綽有餘!」

  白衣書生目光一凝,道:「姑娘的意思是說……」

  霍冷香嬌媚先笑,繼而送過勾魂一瞥,道:「一個人遊湖沒什麼意思,寂寞枯坐,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,我這些下人個個粗俗不堪,正感無奈,不想竟碰見相公這等讀書雅人,這不是天意麼,相公若不嫌棄,何妨下舫共坐,盡半日之歡?」

  白衣書生忙道:「萍水相逢,怎好……」

  霍冷香道:「相公沒聽人說過麼,能得相逢便是緣?」

  白衣書生輕笑囁嚅道:「話是不錯,只是,只是我跟姑娘相識,只怕會招人……」

  「哎喲!」霍冷香道:「相公這讀書人真是腐,一回生兩回不就熟了麼,沒有頭一回永遠也熟不了,不是麼?我一個女人家都不怕,相公一個大男人家又怕什麼,來個人,扶相公上船。」

  有她這句話,「陰家四醜」過來了兩個,一人伸一手,老鷹捉小雞般把白衣書生架了起來,走過去硬把她塞進了畫舫裏。

  陰家二醜的動作快,白衣書生要叫喊掙扎時,人已進了畫舫,腳下一個蹌踉,險些跌進了霍冷香懷裏。

  霍冷香不躲反迎,伸柔荑扶了她一把,旋即,霍冷香微微一愕,目中異采飛閃,嬌笑說道:「相公好嫩的肌膚,簡直令我這女人家自嘆不如。」

  白衣書生臉微紅,眉梢兒微揚,隨即輕呼了一聲。

  霍冷香忙道:「怎麼了,抓痛了相公了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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