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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說完了話,他轉身先出去了,剛到廳堂,嚴老夫子便招手說道:「趙老弟,請過來見見這位黃先生。」

  黑大漢會意,忙走了過去,彼此見了個禮,寒暄了一番之後,嚴老夫子向著黃先生道:「我這位趙老弟是個跑江湖的,前些年在魯西結識訂交,可巧他這趟路過『濟南』,到我這兒過個年……」

  黃先生「哦」地一聲道:「原來趙兄是位江湖俠士,哎呀呀,那真是失敬,真是失敬,不瞞趙兄說,小弟雖是個百無一用的讀書人,但卻素慕趙兄這等朱郭之流,今夜能在老夫子府上得識趙兄,小弟是榮寵無上,足慰平生了。」

  「鐵膽巨靈」趙滔佯稱目已是個跑江湖賣藝的,幾路花拳繡腿,那只是哄人混飯吃的,算不得俠士。

  黃先生卻硬說他是過謙。

  說話間,姑娘端著酒菜出來了,第一眼她便望向黃先生,這一眼帶著不少的歉疚與不安。

  黃先生卻毫無所覺地衝她一拱手,說了聲:「勞累姑娘了。」

  姑娘含笑說道:「那兒的話,先生總那麼客氣,飯總是要吃的。」

  酒菜擺上,嚴老夫子跟趙滔殷勤勸飲,為著那份歉疚,姑娘也敬了黃先生一杯。

  這杯酒剛飲下,一聲震人耳鼓的冷笑傳了進來:「猶自飲酒作樂,不知死之將至。」

  趙滔臉色一變站了起來。

  黃先生皺眉說道:「這是那位,大三十裏怎麼死呀死地……」

  嚴老夫子向著趙滔一遞眼色道:「趙老弟,你陪陪黃先生,我出去看看是那位不知避諱的朋友來了!」話落,他推杯站了起來。

  趙滔忙道:「嚴老哥哥,還是我代勞吧。」他拔腿便要往外走。

  嚴老夫子伸手一攔,道:「不,趙老弟,怎麼說我是主人,有道是:『強賓不壓主』,你陪陪黃先生,還是讓我去吧!」說完了話,他走過去拉開了門。

  一陣刺骨寒風捲了進來,黃先生機伶一顫,叫了聲:「好冷」,往一邊便躲,適時,外面傳來了一聲悶哼。

  悶哼的,是個身材瘦高的黑衣人,一身皮襖褲,看不見頭臉,發出悶哼的時候,他腳下也一個蹌踉,然後兩道逼人寒芒暴射,他冷冰說道:「老匹夫,你敢暗箭傷人……」

  嚴老夫子為之一怔,訝然說道:「這位朋友,你這話……」

  瘦高黑衣人抬手往胸前一摸,手往前一伸,一攤,道:「你看看,這是什……」

  「麼」字未出,他身形猛地一震,叫道:「主人果然在此……」

  他一翻腕收起那件東西,恭謹躬身,道:「既然主人親自到此,屬下告退就是。」騰身飛射而去,轉眼不見。

  嚴老夫子怔住了,他看得清楚,剛才那瘦高黑衣人掌心上托著的是條小巧玲瓏的玉龍。

  其實,何只他怔,便連趙滔跟姑娘也怔了。

  好半天,屋裏的趙滔才叫了聲:「大哥……」

  嚴老夫子定了定神,關門轉身走了進來,深深地看了趙滔一眼,遞過了一個眼色,道:「這簡直令人莫名其妙,趙老弟,你認識他麼?」

  趙滔忙搖頭說道:「不認識,嚴老哥哥,別是他找錯人家了吧!」

  嚴老夫子一點頭道:「對,八成兒他是找錯了人家,以我看這是江湖事,我一個讀書人怎麼會沾上江湖事?白白地受了場虛驚!」說著,他坐了下去,強笑舉杯邀客。

  黃先生也有點餘悸跟驚詫,喝過了一杯酒,他搖頭說道:「老夫子,以我看這件事不尋常……」

  嚴老夫子目光一凝,道:「噢,怎麼,黃先生有什麼高見?」

  黃先生道:「我剛才好像聽那個人說老夫子暗箭傷人……」

  嚴老夫子道:「不錯,黃先生,他是這麼說過。」

  黃先生道:「老夫子傷他了麼?」

  嚴老夫子道:「沒有啊,自然沒有,黃先生請想,我怎麼傷得了他。」

  黃先生道:「這就是嘍,剛才我看見他往身上摸了摸,然後攤開手讓老夫子看了看,那定然是什麼江湖人的暗器……」

  轉過臉去望著趙滔道:「趙兄,那是應該叫暗器,我沒有說錯吧。」

  趙滔忙點頭說道:「沒錯,沒錯,是叫暗器,是叫暗器。」

  黃先生道:「還好我沒有說錯,要不然可就貽笑大方了……」頓了頓,接道:「既然有暗器,那就表示他沒有瞎說,果真是有人用暗器打了他一下,兩位以為對不對?」

  嚴老夫子跟趙滔點了頭,連聲稱對。

  黃先生道:「那麼,用暗器打了他一下的,又是誰呢?」

  嚴老夫子搖了頭,道:「這我就不知道了!」

  黃先生道:「那麼以我看,他沒有找錯地方,所以匆匆地離去,也只是因為有人救了咱們,用暗器打了他一下。」

  嚴老夫子捋著鬍子點頭說道:「黃先生所說的不無道理,只是我不認識他啊!」

  黃先生轉望趙滔道:「也許他認識趙兄……」

  「不。」趙滔忙搖頭說道:「我也不認識這個人!」

  黃先生訝然說道:「這就怪了,既然兩位都不認識這個人,他怎麼會在大除夕夜跑到嚴老夫子府上,一副尋仇之態……」

  嚴老夫子道:「以我看他還是找錯了人家。」

  趙滔隨聲附和,忙點頭說道:「對,對,老哥哥說的對,我也是這麼想……」

  黃先生搖頭說道:「那只有作此解釋了……」

  姑娘背著黃先生向乃父遞過一個眼色,道:「爹,酒菜都涼了。」

  嚴老夫子自然會意,「哎呀」一聲忙道:「真的,盡顧著說話了,酒菜都涼了,黃先生,這酒是小女釀的,菜也是小女做的,千萬別冷落了,請,請!」

  黃先生輕「哦」一聲道:「那我倒要多喝幾杯,多吃幾口……」

  趙滔一旁笑道:「多喝幾杯,多吃幾口怎麼行,最好咱們全……」

  用手往桌上那麼一比,表示來個通吃掃光。

  黃先生笑了,點著頭道:「行,行,我酒量淺,但佳餚卻不怕多,何況更是出自天廚星、女易牙之手?」

  說著,幾個人都笑了。

  接下來是有吃有喝,有說有笑,把剛才的一場虛驚置於腦後,全忘了,其實,這只是黃先生一個人,嚴老夫子跟趙滔沒忘,可是都把一團疑雲蹩在肚子裏,不便說出來。

  當然,那是不願讓這位局外人知道,也怕他鑽研不休,對嚴老夫子的身分發生懷疑。

  讀書人永遠呆癡,黃先生這個人更是。

  看起來,他的身子也的確弱,酒酣耳熱,別人臉上都有了紅意,也不知道他是海量呢,還是仍然凍得慌,臉上仍是黃黃的,一丁點兒酒意也沒有!

  夜是越來越深了,看看吃喝得差不多了,黃先生借著談笑,似有醉意。而就在這時候,趙滔濃眉一皺,高大的身軀也為之一晃,嚴老夫子看得清楚,忙道:「趙老弟,怎麼了?」

  趙滔強笑搖頭道:「老哥哥,看來我是不能再喝了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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