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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五


  花姑閉上了小嘴兒,夏侯嵐卻笑道:「這位巴老爹好心智!」

  說話間,三人已來到一間小木屋前,昏暗燈光下,可以看見達間小木屋上還貼著已然退了色的春聯,由於多日的風吹雨打,字跡已難辨認了,那兩扇破木門上,卻上著一把鎖。

  看情形,該不是沒人住了,便是人出去了。

  遲瘦子卻又往前走了兩步,站在隔壁一家門口,向裏面揚聲望了說:「大嫂在家麼?」

  只聽裏面響起個女人話聲:「誰呀?」

  遲瘦子應道:「是我,老遲!」

  裏面那女人「哦」地一聲道:「原來是遲大哥,進來坐,進來坐,我就出來!」

  轉眼間由裏面走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婦人,想必正在洗東西,兩隻濕淋淋的粗手直往身上一抹。

  她一臉笑容地道:「遲大哥,多日不……」

  一眼瞥見了夏侯嵐,一怔住口,詫異地望著遲瘦子,不再言語,遲瘦子忙向她低低說了幾句。

  只見那婦人一邊點頭,一邊掩起衣角取下了一串鑰匙,交在了遲瘦子手中,然後轉身進了屋。

  遲瘦子拿著鑰匙走了回來,把琴交給了花姑,上前開了鎖,推開了門,轉身含笑說道:「恩公請進來吧!」

  夏侯嵐沒多問,一點頭,矮身行了進去。

  甫進門,一股子潮濕腐朽味兒撲入鼻中,他卻是連眉頭也未皺一皺,遲瘦子隨手掩上了門,道:「恩公,請跟我來!」

  當先向那黑黝黝的裏面行去。

  夏侯嵐仍沒說話,舉步跟了進去。

  別看這小木屋矮小像個鴿子籠,它卻是相當的深長。

  過了片刻之後,眼前突然有了光亮,原來那是一處小小天井,在這小小天井之中地上,有一塊木板蓋在那兒,遲瘦子蹲下來就在那木板上敲了幾敲。

  夏侯嵐至此始含笑說道:「遲老哥,這兒是地窖?」

  遲瘦子點了點頭,道:「是的,恩公,巴老爹對外說搬了家,其實他祖孫倆就住在這地窖之中,大門外加上鎖……」

  只聽木板下響起個蒼老話聲:「是遲老弟麼?」

  遲瘦子忙應道:「老爹,是我!」伸手掀去了那塊木板,一道微弱燈光透身而上,果然下面是一個黑黝黝的地窖,一道木梯直通下來,如今這木梯上正站著一身粗布衣褲,鬚髮已然斑白的年邁老人。

  他看見了夏侯嵐,但臉上卻毫無驚詫意外神色,他走出了地窖,遲瘦子向著夏侯嵐一指,道:「老爹,這位是……」

  巴老爹道:「老弟,秦嫂子已經對我說過了!」

  夏侯嵐為之一怔,遲瘦子忙道:「恩公,這個地窖通兩家!」

  夏侯嵐恍悟而笑。

  巴老爹向著夏侯嵐道:「小老兒還沒有謝謝尊客對遲老弟……」

  夏侯嵐截口說道:「我是武林人,這是分內事,老人家不要客氣!」

  巴老爹道:「是,是,這地方既髒又黑,小老兒不敢請尊客……」

  夏侯嵐道:「老人家別客氣,我馬上就走!」

  巴老爹轉望遲瘦子道:「遲老弟,你帶這位來是……」

  遲瘦子忙道:「恩公這會對老爹說……」

  夏侯嵐忙道:「老人家,前兩天在一家客棧中,你可曾碰見過一位穿紅衣的姑娘?」

  巴老爹點頭說道:「那位姑娘人好心好,十分喜愛小老兒的孫女兒……」

  夏侯嵐截口說道:「所以她才把一個五彩絲囊送給了令孫女!」

  巴老爹一怔,道:「尊客怎麼知道?」

  遲瘦子一旁插口說道:「老爹,這位就是那位姑娘的朋友,是來要那隻絲囊的!」

  巴老爹「哦」了一聲。

  夏侯嵐道:「要我不敢,那絲囊裏藏有一件武林人人爭奪的東西,我恐怕它為老人家惹來大禍,所以我願意用別的東西換它回去,希望老人家……」

  巴老爹搖頭說道:「尊客既是那位姑娘的朋友,小老兒本該把那絲囊還給尊客,只是尊客來晚了一步,那絲囊……」

  夏侯嵐心中一跳,忙道:「老人家,那絲囊怎麼樣了?」

  巴老爹道:「那絲囊被人用一塊玉牌換了去!」

  夏侯嵐心裏往下一沉,道:「被人用一塊玉牌換了去?」

  巴老爹點頭說道:「是的,尊客,說來都是小老兒的不是,以為那絲囊既不能當飯吃,又不能當衣穿,那塊玉牌卻可以賣不少銀子,所以小老兒就把它換了那塊玉牌,卻惹了小老兒那孫女兒好哭了一陣子!」

  夏侯嵐皺了眉,道:「老人家,這是什麼時候的事?」

  巴老爹道:「就是昨天……」

  夏侯嵐道:「老人家可認識那人?」

  巴老爹點頭說道:「認識,認識……」

  夏侯嵐剛一喜,巴老爹倏又搖了頭,道:「不,不能說認識,只能說……」赧然一笑,道:「小老兒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!」

  夏侯嵐微愕說道:「老人家,這話怎麼說?」

  巴老爹乾咳了兩聲道:「尊客,事情是這樣的,前些日子大黑夜我祖孫回家的時候,在路上碰見一個受傷的人,他斷了一隻手,臉上,身上便是被火燒的一般都爛了,我祖孫看他可憐,就把他帶了回來給他治傷,據他說他是個武林人,被仇家所害,又怕他的仇家找上門,所以我祖孫連生意也不敢做了,就假說搬了家,一方面住進地窰,一方面托秦嬸子給買藥……」

  夏侯嵐道:「想必他如今傷好已走了!」

  巴老爹點頭說道:「不錯,昨天晚上剛走,他走的時候,沒什麼東西留給我祖孫,就在項間取下了一塊玉牌要留下,小老兒怎好收人這般貴重的東西,他卻說就算用那塊玉牌換了那個絲囊……」

  夏侯嵐道:「老人家,那人姓什麼,叫什麼?」

  巴老爹搖頭說道:「他沒說,小老兒也忘了問!」

  夏侯嵐眉峰一皺,道:「老人家,他長得什麼模樣?」

  巴老爹道:「左手臂斷了,臉上卻變了樣,怪怕人的,還瞎了一隻眼!」

  夏侯嵐道:「那麼,老人家可知道他往哪兒去了?」

  巴老爹搖頭說道:「他臨走的時候什麼也沒說……」

  夏侯嵐眉峰皺深了三分,默然了。

  半晌,他忽地心中一動,道:「老人家,那塊玉牌可還在?」

  巴老爹忙點頭說道:「在,在,玉牌還在……」說著,探手入懷,摸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塊玉牌,遞向了夏侯嵐,夏侯嵐接了過來,只一眼,忽地一怔。

  那是塊玉佩,色呈翠綠。

  佩之正面鐫青牛老子像,佩之反面鐫三清九宮之名。

  顯然,這是三清弟子之物。

  三清弟子不外武當,而武當誰有此悲慘遭遇?

  他略一沉吟,把玉佩遞還了巴老爹,道:「老人家,此人可是三清弟子?」

  巴老爹愕然說道:「三清弟子?尊客是說道士,那倒不知道!」

  夏侯嵐沉吟了一下,道:「那我只好去找他了……」

  巴老爹歉疚地道:「真對不起,假如尊客願意,小老兒願把這塊玉牌……」

  夏侯嵐微笑搖頭,道:「老人家,沒有這一說,這怪不得老人家你,這塊玉佩值是值不少錢,只恐怕不宜買賣,老人家請妥為收好,不可拿它去當賣,否則的話……」

  巴老爹急道:「尊客,那為什麼?」

  夏侯嵐道:「這是三清弟子隨身佩帶的東西,用以證明自己的身分,而三清中人數武當一派,假如老人家以此物買賣,一旦被人知道,恐怕會惹來麻煩!」

  巴老爹呆了一呆,道:「那小老兒這塊玉牌,豈不是……」

  夏侯嵐淡淡笑道:「事實上只能拿它當珍寶收藏!」

  巴老爹恍然若失,默然不語,望著手中那塊玉佩直發愣。

  夏侯嵐倏轉話鋒,道:「老人家可有文房四寶?」

  巴老爹忙道:「有,有,小老兒經常譜曲,哪離得開文房四寶,尊客敢是有什麼用場?」

  夏侯嵐點頭說道:「正是,麻煩老人家取來借我一用。」

  巴老爹道:「尊客請等等,小老兒這就去取!」說著,他轉身下了地窖。

  須臾,手捧著一隻陳舊硯盒走了上來,笑道:「小老兒這兒沒床椅,就請尊客在這石墩上湊合一下吧!」

  天井裏,是有個小小石墩,當桌子用倒也勉強湊合了。

  巴老爹把硯盒放在石墩上,打了開來,擄起袖子磨上了墨,夏侯嵐逐在石墩旁蹲下來提筆濡墨。

  筆是一隻禿筆,硯盒裏的紙,竟也是焦黃的舊紙。

  巴老爹赧然笑道:「這些紙恐怕不合用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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