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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侯山風笑道:「好了,六哥,我陪你喝兩杯,好好談談消消氣怎麼樣?」

  泰六抬手一指,冷冷說道:「要喝酒那兒去,有的是桌子,我秦六不沾你的,你姓侯的最好也別沾我的,咱們兩不相沾!」

  侯山風道:「何必呢,六哥,一年多的朋友了,難不成真要為個不相干的人就此翻臉拆夥不成?」

  秦六砰然一聲拍了桌子,震得壺搖杯倒碟子亂跳:「什麼叫不相干?董大爺一生仁俠,又是『金陵城』出了名的大善人,苦哈哈的朋友,哪一個沒受過他的周濟?現在好,他家裏有了難,竟沒人管,更何況人家董姑姑金枝玉葉拋頭露面,不顧身分,忍羞含辱跪在地上求人?這叫什麼世界,什麼年頭兒?」

  侯山風搖搖頭,笑道:「六哥,你只知道怪我,你說說看,除了吃喝嫖賭,我會什麼?我幫得上幫不上這個忙!」

  秦六冷哼說道:「我又會什麼?除了吃這口軟飯外,我也什麼都不會,可是只要董姑娘找上我,我就拿這條命去拼!」

  侯山風高挑姆指,道:「夠仁義,夠血性,夠朋友,是條漢子,可是六哥,你拼了這條命之後,能不能解救董家的大難?」

  秦六一怔,道:「這,這反正我是幫了忙了,有沒有用我不管!」

  侯山風「哼」地一聲,道:「六哥,你是個明白人,咱們拼命也好,不拼命也好,主要的是為解救董家這場大難,既然解救不了這場大難,那有什麼用?又叫幫得什麼忙?人死講求個重如泰山,像六哥你這樣的拼命法,只能說輕如鴻毛,太不值得!」

  秦六道:「那總比你縮著頭好,就是死得像根鴻毛,人家日後提起我秦六來,總不會搖頭撇嘴吐唾沫!」

  侯山風道:「那六哥你是為自己打算,並不在解救董家的大難!」

  秦六怒聲說道:「你有辦法解救董家的大難?」

  「有!」侯山風點頭笑道:「只在六哥你肯不肯幫這個忙!」

  秦六霍地自板凳上站了起來,道:「我秦六說過,能拼命……」

  侯山風拍手把他按了下去,搖頭說道:「六哥,不是我如今說你,剛才你那句話大有毛病,為什麼非等董姑娘找上你?你要真打算幫忙不必等她找!」

  秦六呆了一呆,道:「對,你說了半天,只有這句話中聽!」

  一拍桌子,翻身便走!

  侯山風眼明手快,一把把他拉了回來,道:「六哥,你哪兒去?」

  秦六道:「自然是去董家幫忙去!」

  侯山風搖頭笑道:「我看你不是幫忙去,是去送命去,現在已經快三更了,我敢說如今不但人家董家的人出不了大門一步,而且任何人也進不了董家的門兒,甚至進不了五十丈內便非躺下不可!」

  秦六一怔,抬眼說道:「你怎麼知道?」

  侯山風道:「我這是根據常理推測,你想想,江湖人免不了樹仇,尤其董家樹的仇該更多,所謂大難臨頭,那一定是仇家找上門來,既是仇家找上門來,他能不監視董家的一舉一動?」

  泰六怔住了,半晌始道:「那,那你說該怎麼辦?」

  侯山風一指板凳,笑道:「不怎麼辦!坐下來我陪你喝兩杯,咱們好好談!」

  秦六悶聲不響,猛然坐下,侯山風鬆開了他,微微一笑,也坐了下去,坐定,秦六始道:「你我都坐下了,怎麼辦,說吧!」

  侯山風笑道:「別急呀,六哥,有道是:『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才能談上正題呀!』來,咱們先喝兩杯再說!」

  說著,他為秦六滿斟了一杯,又向那擺攤兒的要了一副杯箸為自己滿斟一杯,然後舉杯邀秦六:「來,來,來,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,當了褲子也要喝,李青蓮說的好,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,奔流到海不復回?君不見高堂明境悲白髮,朝如青絲暮如雪!人生得意須盡歡,莫使金樽空對月,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盡還復來,烹羊宰牛且為樂,會須一飲三百杯……鐘鼓饌玉不足貴,但願長醉不願醒,古來聖賢皆寂寞,唯有飲者留其名……五花馬,千金裘,呼兒將出換美酒,與爾同銷萬古愁……」

  揚眉吟哦,狂態畢露,一個秦淮河、夫子廟一帶只會吃喝嫖賭的人,竟然一口氣吟出了詩仙李太白的將進酒,而且抑揚頓挫,鏗鏘如金石,豈不怪哉?

  餘音猶自縈繞,他已舉杯一仰而乾!

  秦六皺了皺眉,也喝個杯底朝天。

  一杯飲下,侯山風未即時說話,順手拿起一隻鴨腳啃了起來,吃得是津津有味,旁若無人。

  秦六也沒說話,可是他也未動手,一雙佈滿了血絲的眼,直瞅著侯山風,臉上發急心裏直納悶。

  侯山風啃完了一隻又拿起一隻,一直到啃完了兩隻鴨腳三杯下喉,他方始似心滿意足地拍手丟棄了骨頭,抹了抹嘴,轉向了秦六,目光剛投注,他「咦」了一聲:「六哥,你怎麼不吃不喝直發愣呀?」

  秦六愣愣地說道:「等你吃喝完了好說話!」

  侯山風赧然一笑,搖頭說道:「看來你雖日飲斗酒,仍不知酒中樂趣酒滋味,永難銷那萬古之愁,好吧,六哥,聽清楚了……」

  頓了頓,接道:「這件事,非六哥你幫忙不可……」

  秦六淡淡說道:「我沒說不幫忙,你倒是說出個辦法來呀?」

  侯山風點頭說道:「別急呀,這要慢慢的說,慢慢的聽,今天已經晚了,來不及了,明天一早,六哥,你找幾個弟兄到達金陵城的大街小巷,酒樓茶館裏,去替我傳兩句話……」

  秦六道:「傳什麼話,哪兩句?」

  侯山風道:「為我吹噓一番,越吹噓越好,最好把我能捧上了天,就說秦淮河、夫子廟的侯某人不但才高八斗,學富五車,胸羅萬有,滿腹經論,而且彈得一手六馬仰秣,游魚出聽的好琴,尤其好賭擅賭,無往不利,無戰不勝,更難得他嗜飲能飲,有千斗不醉之海量……」

  秦六愕然說道:「老侯,你想幹什麼?」

  侯山風道:「出名呀!這不是個出名的好辦法麼?」

  秦六冷冷說道:「確是個出名的好辦法,可是要去你自己去,我不去!」

  侯山風呆了一呆道:「怎麼?六哥!」

  秦六道:「你這是解董家的大難,還是為自己出名?」

  侯山風道:「六哥,唯我出名,才能解救董家的大難!」

  秦六「呸」地一聲,怒聲說道:「老侯,你把我秦六當成了三歲孩童!」

  侯山風笑了笑,道:「這麼說來,是六哥你不信!」

  秦六道:「秦淮河、夫子廟,你隨便找個人說說,誰要是信了你的話,我秦六這顆腦袋就給你當夜壺!」

  侯山風搖了搖頭,失笑說道:「六哥,自咱們相識至今,我可曾騙過你?」

  秦六道:「沒有,可是這回事兒不同!」

  侯山風揚了揚眉,道:「六哥是不信我有這些本領,還是不信這樣能解救董家的大難?」

  秦六毫不留情地道:「兩個我都不信!」

  侯山風搖頭笑道:「真是知心的好朋友,六哥,酒、賭這兩樣我不說了,認識一年多來,你該親眼看見過;書,六哥,我不但能背誦唐詩,而且能倒著背,一字不差,這不假吧;琴,六哥樣樣我都精,我又何必湊上這樣一竅不通的給自己找麻煩?至於能不能解救董家的大難,這樣好了,要是我騙了你,解救不了董家的大難,你從此別要我這個朋友,而且白刀子進,紅刀子出,你扎我一刀兩個窟窿,我絕無怨言,如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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