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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六


  蓝九卿肃然说道:“云妹,那是你!是你和我们的孩子,为了你和我们未来的孩子,使得我也对此事胆怯,但只是对这件事而并非任何事!”

  云姑神情一震,突然失声说道:“不!不!卿哥,我现在不要你胆怯,我现在不怕了,我想通了,我要你像来时一样地扶着我继续上山,我不能忍受她们对我的轻视,更不能忍受她们加在我们身上的耻辱,我不愿让他们以轻蔑的目光看着我们,我要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,永远爬不起来,卿哥,答应我,哪怕是功败垂成,只要能和你在一起,我也心甘情愿。”

  一番话儿听得蓝九卿心头狂震,身形连颤,脸上连起一阵抽搐,愣了半晌他方始一声长叹,黯然说道:“云妹,你这是何苦,难道你就不为我们的孩子着想?”

  云姑神情一震,灵智顿朗,但那只是昙花一现,旋即,她又神情可怖地沉声说道:“不!我绝不半途而废,就是落个玉石俱焚我也甘心,你要不去我自己去。”

  一伸皓腕,径向地上布袋抓去。

  蓝九卿轻舒右臂,一把抢过布袋,左掌一伸,飞快地抓住云姑柔荑,一笑说道:“什么话?云妹一个女流之辈都能无惧,何况我一个堂堂昂藏须眉男子?别忘了,我们生不同时,死愿同枢的啮臂誓言,走,无论如何,我也要将他们除去,一出云妹胸中这口冤气。”

  云姑面上泪痕未干地嫣然一笑,无限娇媚地说道:“对!这样才不愧是一个气吞河岳的须眉丈夫,这样才不愧是我的好卿哥。”

  互视一笑,依偎如前地举足向上走去。

  空气又是一阵死寂,然而沙沙之声又起。

  尽管他们谈笑依然、亲密如前地向黄山绝岭走去!但是无可讳言地他们心头,已掠上一片阴影,心里沉重得像块铅!

  盏茶功夫,他们已登上了“朝天坪”。

  “朝天坪”乃是黄山绝峰的一片平地,背靠峰尖,前临万丈深渊,二五亩大小,昔日的翠柏苍松如今已成十余株枝枒斜飞交错的光秃秃巨木,枯枝败叶遍地皆是。

  近峰尖处,是数十根参差峻峨的石笋,加上整个坪面的一片黄土,入目尽是一片空荡凄凉景象。

  蓝九卿随意一指,道:“云妹,这就是昔日宇内群豪每年一次黄山论剑的所在地,名唤‘朝天坪’。”

  云姑长吁一口气,玉手一理云鬓,轻拭额上汗渍,妙目略一环顾,轻叹道:“‘朝天坪’!好响亮、好宏伟的名字!这里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血溅黄土、侠骨长埋,今日有幸登临,我也不虚此生啦!”

  蓝九卿呆了一呆,笑道:“胜存败亡,弱者淘汰,武林本来就是这么一回刀口舐血的事儿,云妹又何必兴叹!”

  云姑娇靥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,道:“人生如白驹过隙,忽然而已,武林中人活在世上的时光犹短,今日依然生龙活虎、谈笑风生,也许明朝就会当场溅血、死于非命,不过转眼功夫,昔日的一切都成过眼烟云,南柯一梦──”

  蓝九卿一笑接道:“话虽如此,有多少人值得珍惜这短暂时光,就以黄山论剑来说,有许多人明知技不如人,然而为了一念名利,即不惜引颈洒血,茫然永寂,不过话又说回来了,他们认为那样值得,能这么死去,足使名声萦绕宇内、永传武林。”

  “这样值得?”云姑轻哼一声,道:“我认为那是愚不可及,尸骨随泥土腐化、鲜血化尘埃飞扬,我认为那样做是毫无价值,所谓声名萦绕宇内、永传武林,那更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可怜想法。”

  蓝九卿微笑说道:“我愿意洗耳恭听云妹高论。”

  云姑佯嗔地白了他一眼,妙目异采闪动地扬眉说道:“如若是我,我断不会做此傻事,我要不战屈人,不动一枪一刀地让和我敌对之人无声无息地死去,即或万不得已动手相搏,我也要落个本利双收、玉石俱焚。”

  蓝九卿道:“那还不是一样!”

  “一样?”云姑扬眉笑道:“我认为和那些愚人相差何止大壤,高明不知几许,前者我不用动手,或者不用自己动手,自然必以减少本身丧命机会,后者我却要牺牲一个使他们的牺牲十倍于我,但这只是万不得已的打算。”

  蓝九卿暗暗一懔,强笑说道:“高明,高明,有道是‘共卿’一席话,胜过十年江湖历练。设若我早逢云妹数年,天下武林何愁不已唯我独尊。”

  云姑深注他一眼,扬眉说道:“如今还不算太晚,你不要捧我,我却知道你心里是做什么想法。”

  蓝九卿呆了一呆,道:“我字字实言,句句出自肺腑、云妹难道不信?”

  云姑淡淡一笑,道:“我自然深信不疑,不过我还以为你适才必然感到一阵颤栗,可对?”

  蓝九卿心头暗暗大震,但他仍能不动声色地一笑说道:

  “云妹说那里话来,你我已是夫妻。你即或有甚令人可怖的心念,那只是为了对付你我共同的敌人,我怕个什么来,云妹也太小看我啦!”

  云姑将一双目光凝注在蓝九卿面上,微笑说道:“不错,卿哥,我们已是夫妻,不应彼此怀着戒心,但也更不应彼此存着欺瞒!”

  蓝九卿何止心惊,简直有点胆落,暗忖:“幸好云妹已是永属于我,而且对我极为恩爱,假如她要是我的仇敌,我处处落她算中,那简直是太可怕啦──”

  无限窘迫地赧然一笑,说道:“云妹法眼委实太以高明,我适才确实曾感到一丝寒意,不过相信我以后不会了,永远不会。”

  云姑嫣然一笑,道:“这才是我的丈夫,好卿哥,放心,不管云姑在别人眼中毒如蛇蝎,在你面前永远是一个柔顺的妻子,你知道不?”

  蓝九卿赧然点头,方要开口。

  云姑一笑说道:“不要说了,我都知道,时光不早,我们动手吧!”

  蓝九卿点头说道:“云妹且先暂坐一边歇息,我来动手布置安装,有不到欠周之处,云妹你要随时指正,多一分小心,多一分收获,稍时我再带你到咱们隐身之处去瞧瞧!”

  云姑嫣然一笑,依言站往一边,扬眉说道。“这些东西歹毒霸道、威力绝伦,卿哥你要自己小心。”

  蓝九卿向她投过深情一瞥,点头道:“云妹自管放心,设若我这捕兽之人先落了陷阱。岂非天大笑话。”

  随即放下手中布袋,俯身自袋中取出一双鹿皮手套戴上。

  云姑睹状笑道:“看来你准备的满周详的嘛!”

  蓝九卿笑道:“那什么话,打雁的人忘不了弓箭,个中老手啦!”

  云姑只是微微一笑,未再说话。

  蓝九卿接着由袋中取出一把钢铲,开始在黄土地上,铲开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尺余深小沟。

  他运铲如飞,不消片刻,“朝天坪”中央直径三十丈内已是黄土成堆,小沟纵横。

  蓝九卿轻吁一口气,细细地又详察了一遍,方始放下钢铲,俯身自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十余包油纸捆扎严密的物体,及一盘黑色粗绳。

  云姑一皱眉头,强笑说道:“卿哥小心,这东西失手不得。”

  蓝九卿转头笑道:“多谢云妹,我省得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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