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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二


  “血!血!怎么我见到的全是血,全是仇恨?这种冤冤相报、互相残杀的血流日子何时方了呢?──

  “不远了,半年之后,广大的佛门将增添一位新弟子,他要摒弃这尘世间的一切,仇恨、爱情──长伴青灯古佛,了此残生──

  “唉──”

  一声令人闻之鼻酸的长叹过后,南荒古森林内空气顿寂,了无人影,有的只是司马唯我血渍斑斑的一具尸身──

  两天后,峨嵋古剎,“雷音寺”中。

  “施主果然信人,南荒之行必然顺利,仅此两天一夜已使老衲望眼欲穿啦!”峨嵋掌门大智禅师坐在方丈室中,对含笑静坐的幽灵书生说。

  幽灵书生微微一笑,道:“多谢掌门人垂顾,在下南荒之行,蒙我佛庇体委实十分顺利,敢问掌门人,这两日来贵派可有什么风吹草动?”

  大智禅师道:“自施主去后,当日深夜那狂徒曾二度潜入寺中,老衲因有施主令谕在先,故而只在暗中监视,并未现身动手,那狂徒只在大殿口上略一探视,旋即离去,也未再动殿寺中一草一木。”

  幽灵书生道:“敢问掌门人,那人可是一个书生装束的蒙面人?”

  大智禅师微微一怔,点头说道:“不错,但施主怎知他是蒙面而来?”

  幽灵书生双目一闪,微微一笑道:“在下拜别掌门人之际只有八成把握,此时却已有了十分把握,果然是他,何苦呢?”

  微微一顿,又道:“他生性狡猾多疑,心智极深,若不蒙面行事,被人识出庐山真面目,激起各派公愤,齐起声讨,就是他那师门出动,也未必能讨得好去。”

  大智禅师钦佩地望了幽灵书生一眼,方一迟疑。

  幽灵书生已自笑道:“掌门人可是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谁?”

  大智禅师心中一震,赧然说道:“出家人不打诳语,老衲委实极想知道此人为谁,不过,若是施主不便──”

  幽灵书生一笑接道:“此时已确定是他,在下理当奉告。”

  微微一顿,淡淡一笑,又道:“他就是‘风流郎君’蓝九卿,即阴山‘九曲谷’六神通的唯一爱徒。”

  大智禅师心头猛地一震,变色说道:“好卑鄙的东西,竟然会是他!”

  双目神光一闪,轩眉又道:“既然是他,老衲这就通知各门派群起声讨,先擒狂徒,然后再找上阴山理论。”

  幽灵书生微一摆手笑道:“掌门人何必与这种人呕气,人性本善,蓝九卿不过一时为忌恨之火蒙蔽灵智而已,平心而论,情有可原,只要他不迫近疯狂地再做坏事,暂且任他去罢,不过,设若他再去到处为恶,不要说我,就是别人也不会放过他,更何况天理昭彰。报应不爽。”

  大智禅师肃然起敬,合十说道。“阿弥陀佛,施主慧根深厚,上体天心,这种超人气度,委实令人愧煞!”

  幽灵书生一叹说道:“掌门人大以谬奖,我一身罪孽,虽百死不足赎一。那里还谈得上慧根深厚,气度超人?不过此次南荒之行给我的启示很大,我简直害怕这些终日见血的生活,如果佛祖不弃,我倒打算一待师仇了结,投身佛门,了此残生。”

  大智禅师心中一震,说道:“施主不可有此念头,佛门虽大,但不渡无缘之人。”

  幽灵书生叹道:“这么说来连这方便为门,慈悲为本的广大佛门也不要我了。”

  大智禅师一怔忙道:“老衲拙于言辞,施主万勿误会,施主慧根虽深,但却不是我道中人,何况施主尚有诸位姑娘在。”

  幽灵书生身形一颤,默然无语,半晌方始一叹说道:

  “不怕大师见笑,我为了彼此之间永堕痛苦深渊,导致无比惨剧,自‘北邙’事后,我就尽力驱使自己不和她们见面,希望日久以后,彼此之间会逐渐淡忘,虽然我目前仍然不承认失败,但我内心却感到无比的痛苦在我心上的啮咬越来越甚,我现在几乎捉摸不住自己的性情,半刻之间我能判若两人,我希望有一天冥冥中能给予我一个指点,因为我现在觉得迷茫已极。”

  大智禅师轻诵一声佛号,肃然说道:“‘天上情童小嫡,人间尘世走一程’。此生不知前生事,佛门广大怎渡人,夙缘未了,大道未尽,施主句句明白话,何言迷茫?需知‘万般皆天定,半点不由人’,冥冥中自有安排。凡事不能强求,其实因果早定,分合有数,老衲敢请施主及时回头。”幽灵书生身形又是一阵轻颤,长叹一声,默然无语。

  朝曦乍吐,虹彩万千,晨风满树,云雹绵绵。

  华山,被一袭轻纱般薄雾所笼罩。

  晨风过处,青峰翠树若隐若现,恍如整座西岳悬于虚无

  缥缈之间,使人望之俗念全消,几有飘然如仙之概。

  蓦地,一条娇小人影自“听松谷”方向穿雾而出,疾若流星般向山下射去,只是一闪,又复没入轻纱般薄雾中。

  须臾,旭日渐东山,轻纱薄雾里倩光万道,随着薄雾的渐渐飞升消散,华山也自渐渐地露出了它的全貌。

  晨曦里,由华山绝顶盘旋下降的山道上,行色匆匆地走下了二老四少,六位男女。

  正是仲孙玉、徐振飞、仲孙双成、王寒梅、狄映雪、陆菱艳等六人。内中却单单少姑娘云姑。

  这六人面上俱是一般地神情忧虑、深蹙眉头,尤其徐振飞更甚!不过徐振飞的忧虑神色中还隐隐透着一丝不安。

  默然赶路中,突闻徐振飞喟然一叹,说道:“这丫头也太任性了。即使急着要找柳少侠,好歹也得跟咱们商量一下,怎么这样一声不响地私溜下山,说来都是小老儿平素娇纵过甚,以致使得仲孙大侠及诸位姑娘又要劳累江湖,小老儿心中委实难安!”

  仲孙玉勉强一笑道:“徐老哥你这话儿岂不太见外,你我相处虽然时间不多,但小弟为人老哥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,如今彼此相处的无殊一家人。有几句话儿小弟已经憋了很久,今日却不得不说──”

  徐振飞道:“仲孙大侠有话尽管请讲,小老儿洗耳恭听!”

  仲孙玉淡淡一笑,接道:“不怕你老哥生气,我看云姑娘这孩子心智太深,喜怒不形于色,如非特别注意,任何人绝难能揣测她心中所思,以一个天真未况的女孩子家来说,这并非是好现象,徐老哥日后倒该多加注意。”

  徐振飞闻言一懔说道:“仲孙大侠所教甚是,小老儿铭感之余,日后定当严加督导──”

  深叹一声,无限忧虑地接道:“宇内辽阔,人海茫茫,柳少侠侠踪无定,她上哪儿去找?咱们又上哪儿去找她呢?想想真是急煞人,这次找到她,小老儿非好好儿地教训一顿不可。”

  仲孙玉淡淡一笑,摇头说道:“徐老哥,不是小弟又要说你,云姑这孩子自幼失去父母,徐老哥又溺爱过甚,养成了她一副倔强任性的脾气,对付这种人绝不可施以打骂,唯有慢慢地使其软化才是正理──”

  话锋一顿,无限忧虑地接道:“设若真能让她找着含烟那还好,要不然以她涉世未深,江湖人心险恶,再加上她那种性情,委实令人担心。”

  几句话儿说得徐振飞更为焦虑,急得六神无主,行走间连连跺足浩叹,两行老泪几欲夺眶而出。

  仲孙玉入目斯情,暗暗一叹,强颜笑道:“徐老哥且请冷静一点,如今咱们就是急死也是于事无补──”

  徐振飞哽咽突然接道:“仲孙大侠不怕你见笑,徐家现在只有这点骨血,设若她再有个三长两短,小老儿怎么对得起我那惨死仇人手中的儿子及儿媳啊──”

  仲孙玉但觉鼻间一酸,尚未说话。

  仲孙双成已自妙目含泪地强笑道:“您老人家不用担心,云妹妹一身功力不弱,加以智慧又是超人一等,谅必不会有什么闪失,何况成儿爹爹说过,下山以后再托各大门派人士协同寻找,一定能将云妹妹找回来的!”

  话虽如此说,但忆起自己以前的那桩事儿不免不寒而栗。忧心更重。

  但闻徐振飞哽咽说道:“如今也只有这么想了,只是,只是──”

  仲孙玉突然接道:“徐老哥不必再难受,也不必再说见外话儿,眼前已至山下,小弟有个意见,大家商量一下再走!”

  说完,首先停下脚步。

  诸女闻言也自一齐驻足。

  仲孙玉目光一扫众人,道:“云姑娘不知走的那个方向,哪条路儿?宇内辽阔,人海茫茫,要在其中找寻一个人儿,无异难似大海捞针,以我们目前这种找法更是困难,依我的意见咱们六人不如分为三路,分头去找,我们两个老的一伙儿,你们四个,成儿与梅儿一路,艳儿与雪儿一路,咱们由此分手──”

  话未说完,仲孙双成已自接道:“爹爹高见好倒是好,不过咱们最好在此先约个时地碰面,免得日后误了黄山之约!”

  仲孙玉微一沉吟道:“成儿说得对,咱们这样决定,五个月的今天,无论事情如何,咱们在汴梁相国寺内碰面,然后再一齐赶往黄山,不见不散,你们认为如何?”

  诸女略一互觑,各一点头。

  仲孙玉说道:“好,咱们就这么办,我们两个老的由此向南往四川一带去找,艳儿与雪儿由此向东,成儿与梅儿由此向北,江湖中事用不着我多做赘言,你们年来的历练应该已经知道的相当清楚,总之凡事多加谨慎绝不会错,还有就是遇事千万忍耐,非不得已不准在外惹事生非,切记,切记!”

  话声一落,一挥手,又道:“我的话儿就此结束,走罢!”

  率先与徐振飞飘然向南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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