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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九


  鐵肩道人疾退了兩步,謝三泰又從側翼襲上,闊劍劈風,使出他最拿手的「劈嶽十八式」,破山劍客仗以成名的絕招。

  一時劍光大盛,寒風如濤,著著俱是進手殺著,劍劍都似開山巨斧的打法,勢道之強,委實無與倫比。

  吳飛霞一招三式,把鐵肩道人逼退了兩步,精神為之一振,也立即施展出她二十年潛心練劍的精妙招數,「六月飛霜劍氣寒」十九式,手腕搖處,劍光點點,漫天飄飛,片片寒芒,到處流動,真如千山飄雪,六月飛霜,縱橫劍氣,砭膚生寒!

  「華山劍法」在兩人手中,已可說是發揮得淋漓盡致,剛柔相濟,首尾呼應,把鐵肩道人逼得連連後退,但雙劍迴旋,儘管你們各展所長,竟自傷他不得。

  鐵肩道人數度反撲上來,也不能扳轉優勢,心中不禁暗暗忖道:「想不到華山劍法,竟有這般厲害,我不給他們一個厲害,豈不把崆峒鐵肩四個字賣了?」心轉疾轉,腳下又連退了三步,他這一退,已經退到屋簷,只要再退半步,就會一腳踏空,一個倒栽蔥,往下跌落下去。

  但他並沒有再倒退半步,卻在他退到屋簷之際,口中突然猛喝一聲,身形一個急旋,轉到了吳飛霞的身後,吳飛霞自然也很快轉過身來迎戰。

  (這一轉,謝三泰、吳飛霞本來面向北方,企圖把他逼落天井,他本是背向天井的人,轉到吳飛霞身後,就面向北首了,吳飛霞背向天井了。)

  鐵肩道人長劍開闔,記記硬封硬接,三劍交擊,一連串響起十幾聲急驟的「噹」「噹」金鐵狂鳴,直把兩人震得手腕痠麻,連連後退。

  破山劍客謝三泰,劍法原以剛猛著稱,被對方一陣硬擋硬接,只是功力不及對方深厚,還不覺得如何。

  飛霜劍吳飛霞可不同了,她究竟是個女子,體力較弱,這一陣劍劍交擊,硬接硬砸,七八劍下來,直震得她右臂麻木,青霜劍幾乎脫手,腳下連退了數步之多。

  她剛才因鐵肩道人一個轉身,掄到背後,不得不轉過身來,現在就背朝著天井,這連退幾步,就和方才的鐵肩道人一樣,退到了屋簷邊上。

  鐵肩道人早就看準了飛霜劍吳飛霞功力較弱這一點,此時和兩人硬拼了十幾劍之後,突然捨了謝三泰,身形直向吳飛霞追擊過去,長劍一招「風帆千里」,一縷寒芒,貫心飛射過去。

  吳飛霞連接數招,握劍右腕,被震得尚未完全復原,自然再不敢和他長劍硬接,急忙一個旋身,朝他左首閃出。

  這一著,正在鐵肩道人預算之中,睹狀大喜,口中沉喝一聲:「吳女俠接貧道一掌試試!」

  掌隨聲發,一記「橫瀾千里」,拍出一道狂濤般的掌風,朝吳飛霞電捲撞去。

  這一記,出手毒辣,使人在毫無防範(雙方正在比劍之時,突然發掌。)、毫無閃避(吳飛霞因閃避他的劍勢,才向左閃出,此時身法已老,再待閃避自是不及。)的情況之下,只好咬緊才關,功運左掌,奮力迎擊出去。

  這一掌,以崆峒鐵肩和飛霜劍吳飛霞的功力來說,飛霜劍自然還相差得多,但聽「啪」的一聲,雙掌擊實,吳飛霞一個人立即被震得飛起,朝大天井中跌墮下去。

  謝三泰看得猛然一驚,口中大喝一聲,人發如風,掄起闊劍,直劈過去,鐵肩道人在他欺來之肘,突然身子憑空拔起一丈多高,謝三泰欺去的人,一劍劈空,正待收勢。

  鐵肩道人已在空中翻了一個觔斗,頭下腳上「倒垂蓮花」,手中長劍「噹」的一聲,擊在謝三泰劈空的闊劍之上。

  這一劍,他人雖凌空,但卻用上了全力,勢猛力沉,謝三泰欺去的人,經他猛力一擊,屋面本是一個斜坡,他一時剎不住勢,連人帶劍朝屋外衝了出去!

  鐵肩道人大笑一聲,左袖一抖,飛出三支小劍,朝謝三泰後心激射過去。

  神彈子賀德生眼看老道忽施殺手,心頭大怒,喝道:「你怎可暗劍傷人?」

  右手抬處,一大一小兩顆鐵膽同時脫手飛出,從橫裏截去。

  他號稱神彈子,在這兩枚鐵膽上,下了幾十年功夫,自然彈無虛發。

  但聽「叮」「叮」兩聲清響,第一枚大鐵膽撞在鐵肩道人第二支小劍之上,第二支小劍受到撞擊,追上第一支小劍,又是「叮」的一聲,一起跌落,第二枚小鐵膽撞上第三支小劍,把他三支小劍一齊撞開。

  鐵肩道人心頭甚是憤怒,因他這三支小劍,都穿了一根極細的鏈子,大袖一抖,就把三劍一齊收了回去,目中寒芒飛閃,盯著賀德生,沉笑一聲道:「這位施主,可是有意賜教麼?」

  賀德生跟著發出一聲洪笑,說道:「兄弟賀德生,承蒙江湖朋友抬舉,稱我神彈子,我手上使的,就是這兩枚鐵膽,若說道長要和賀某賜教,方才道長連發三支小劍,賀某也發出了兩枚鐵膽,咱們似乎已經較量過了。」

  這是說,他兩枚鐵膽,已經勝了鐵肩道人的三支小劍了。

 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,飛霜劍吳飛霞和鐵肩道人硬接一掌,被震落地面,內腑受到震動,落地之後,不覺張嘴吐出一口鮮血。

  戴珍珠連忙吩咐冬香、秋香兩人飛身落地,把她扶入屋去,餵了她一顆療傷丹藥。

  錢通在賀德生兩枚鐵膽落地之時,長劍一圈,接了下來,也在此時縱身上屋,送還給賀德生。

  賀德生接過鐵膽,拱拱手道:「多謝老哥了。」

  錢通拱手道:「賀老哥不用客氣,大家都是自己人咯!」

  說完,依然一躍而下,回到了萬有全的身邊。

  戴珍珠朝鐵肩道人襝衽一禮,徐徐說道:「道長劍術通玄,連敗了咱們留守京安客棧的多人,小女子不勝欽佩之至!」

  鐵肩道人對戴珍珠倒也不敢失禮,連忙稽首道:「夫人好說,貧道方才已經聲明在先,貧道與一統門無關,也絕不是覬覦賑災珍寶,只因貧道和武天相令師乃是數十年方外之交,此次係應武天相之邀,為他助拳而來,貧道想請丁夫人網開一面,把武天相帶來的人,看在貧道薄面,予以釋放,咱們今晚之事,就到此為止,不知夫人意下如何?」

  他是挾屢戰屢勝之威,提出了放人的要求來。

  戴珍珠微哂道:「道長此言就不對了。」

  鐵肩道人道:「貧道只是為了息事寧人,作個調人,不知如何不對了?」

  站在石階上的萬有全不待戴珍珠開口,大笑道:「鐵肩道人,你劍下連敗多人,還傷了華山吳女俠,這明明是劫匪一夥之人,如何還能以調人自居,此言豈非是自欺欺人之談麼?」

  鐵肩道人雙目圓瞪,厲喝道:「爾是何人,敢在崆峒鐵肩面前,口發狂言?」

  「崆峒鐵肩,只是江湖黑道之士,何足道哉?」萬有全大笑一聲道:「我乃天香宮主黃河賑災總管萬有全是也。」

  鐵肩道人被他這句「崆峒鐵肩只是江湖黑道之士」,聽得勃然大怒,沉喝道:「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!」

  萬有全又是大笑道:「只有不知死活的東西,才會和劫奪賑災珠寶的匪徒一夥,還敢強自出頭,豈不令人齒冷?」

  鐵肩道人一襲長袍,颯颯無風自動,厲笑道:「貧道先劈了你。」

  戴珍珠依然和顏悅色,緩緩說道:「道長請息怒。」一面回頭朝萬有全道:「萬總管,你也不用說了。」

  鐵肩道人看她話聲柔和,還當自己方才連敗她手下多人,已被自己氣勢所攝,一臉不悅的道:「貧道方才所提之事,丁夫人最好考慮考慮。」

  「我不用考慮。」戴珍珠神色安詳,但口氣卻甚是堅決,徐徐說道:「道長既非一統門的人,也不是覬覦珍寶而來,道長方才連勝了幾陣,為武三叔助拳而來,已經夠有面子了,道長請吧!」

  鐵肩道人道:「丁夫人那是不同意貧道的建議了?」

  戴珍珠微笑道:「道長乃崆峒有道之士,這話就有欠斟酌了,我們今晚拿下的,都是江湖敗類,企圖劫奪賑災珍寶的一統門匪徒,國有國法,我們自會送官查辦,豈能憑道長一句話,就全數釋放了?再說,我們今天把他們放了,道長能保他們明天不再嘯聚而來,再次明火持仗來這裏搶劫麼?」

  她不待鐵肩道人開口,接著笑了笑,又道:「道長只是因和武三叔的令師,有數十年交誼,應武三叔之邀,助拳來的,小女子已經說過,先父和武三叔有舊,我這個做侄女的,不好難為武三叔,才請兩位走的,難道小女子這措施有什麼不當嗎?道長竟然憑仗一點武功,一再向小女子手下挑戰,須知江湖之大,人上有人,道長清靜無為,尚可得保令譽,若是以為天下之人,莫我可敵,只怕數十年盛名,也未必克保,良言盡此,請道長三思!」

  她說來雖然委婉,但最後這幾句話,卻變成了教訓他的話。

  崆峒鐵肩,成名數十年,如今居然被一個小了他兩輩的小婦人當面訓斥,這真是可忍,孰不可忍?

  他聽完戴珍珠的話,一張臉氣得煞白,仰天大笑道:「好,好,丁夫人果然詞鋒犀利,貧道數十年來,從無一個人敢當面如此說話的,丁夫人倒教訓起貧道來了。」

  戴珍珠淡淡一笑道:「教訓不敢,這叫做忠言逆耳,道長清高之士,今晚本就不該強替匪徒出頭的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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