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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二


  丁建中和萬有全在他陪同之下,進入大門,在正廳落座,一名青衣漢子送上香茗。

  丁建中含笑道:「兄弟昨晚在客舍謹具薄酌,幸蒙鎮老寵臨,兄弟是特來致謝的。」

  陸懷安站著道:「丁大俠太客氣了,敝上昨晚回來,盛道丁大俠賢伉儷儀舉,甚為欽佩,只是敝上今晨略受風寒,不克見客,還望丁大俠見諒。」

  「陸總管說哪裏話來?」丁建中道:「鎮老德高望重,一方碩彥,兄弟只是趨階致敬而來,既是崇體違和,怎敢請見?只是兄弟還略暗岐黃,鎮老如果尚未痊好,兄弟不妨替他診診脈看,也許可以一劑而癒。」

  萬有全連忙接口道:「是、是,陸總管,敝主人幼承崑崙奇學,精擅脈理,在江湖上頗有儒醫之稱,鎮老如有不適,經敝主人診治,包管著手成春,一劑就可康復了。」

  陸懷安神色為之一緊,堆笑道:「在下也久聞丁大俠亦醫亦俠,名滿江湖,只是敝主人早晨已經服過藥了,丁大俠未來之前,剛剛睡熱,在下不好驚動,如果服藥之後,依然無效,自當敦請丁大俠俠駕,再為敝上診治。」

  丁建中頷首道:「如此也好,兄弟那就不打擾了,鎮老醒來,就請陸總管叱名候安。」說罷站了起來。

  「丁大俠言重。」陸懷安連連抱拳道:「真是不好意思,勞丁大俠枉駕。」一路送了出來。

  丁建中跨下石階,回身道:「陸總管請留步了。」

  萬有全迅快打起車蓋,伺候丁建中跨入車廂。

  陸懷安垂手站在車旁,神色恭敬的躬身相送。

  萬有全蹙到他身邊,臉含微笑,低聲道:「陸總管但請寬心,天大的困難,自有敝主人承擔。」

  說完,點點頭,跟著鑽進了車廂,陸懷安聽得心頭大奇,暗道:「聽他口氣,他們似乎已經知道主人失蹤了。」

  急忙抬頭望去,馬車已經蹄聲得得疾馳而去。

  就在錢通的馬車馳出南門之後,一名青衣短靠漢子,也急步跟著出城。

  但在短靠漢子身後,又有一個身穿竹布長衫漢子遠遠跟著出了城門。

  ***

  南門外,還是一條相當熱鬧的大街。錢通駕了幾十年車,技術自然相當純熟,鈴聲和馬蹄,在雜沓的人群中穿行,車行得不算太快。

  那短靠漢子似是有著急事,也緊跟著車後,雖然人的兩條腿,比不上牲口的四條腿,何況這輛馬車,有著兩匹牲口,但正因車馳得不太快,短靠漢子縱然落後了一段路,還可以遠遠的綴了下來。

  這條長街不過里許光景,轉眼之間,車子就衝出了街尾,兩邊店戶住家,也漸漸的疏疏落落起來,看情形,車子是朝乾河店去的,而且出了長街,車子就突然間奔馳得快了。

  短靠漢子精神抖擻,也立即展開腳程,跟著奔了下去,他當然知道這輛車是從京安客莊駛出來的,不可能去得太遠,最多也不過是在開封附近有事。

  他是出了名的飛毛腿,只要不和牲口比賽長程,他絕不會把馬車追丟,但就在他灑開腳程之際,路邊突然踉踉蹌蹌的閃出一個人來,一下攔住了他的去路。

  這人身上穿一件藍布大褂,敞開著胸膛,手上叮叮噹噹盤著兩顆鐵彈子,左手一攔,嘿的笑道:「老劉,這幾天你躲到哪裏去了,找遍幾個場子,連你的影子都找不到。」

  這一開口,滿嘴都是酒氣,顯然已有七、八分酒意,飛毛腿(短靠漢子)一抬頭,根本不認識對方是誰?何況自己也並不姓劉,不覺腳下一停,賠著笑道:「老哥哥大概認錯人了,兄弟可並不姓劉。」

  藍褂大漢口中一陣嘿嘿乾笑,說道:「老哥輸了賭賬,連劉都不敢姓了,咱們哥倆認識不是一年半載,怎麼,就憑你說一句不姓劉,我就認不得你了?你抹桌布劉老七就是燒成了灰,我閉著眼睛也摸得出來。」

  飛毛腿眼看錢通駕的馬車已經遠去,心頭不禁大急,說道:「老哥,你準是認錯了人,兄弟真的不是劉老七。」

  「嘿嘿!」藍褂漢子冒著滿嘴酒氣,打了個酒呃,才道:「誰不知道你抹桌布劉老七在乾河店有個老相好,我已經在這裏足足等了你一個上午啦,咱們都是在外面跑跑的,你欠賭賬,就避不見面,這算哪一門子的朋友?」

  飛毛腿看他喝得醉醺醺,硬把自己當作什麼抹桌布劉老七,喝醉酒的人,有理也說不清。

  最使他焦急的是錢通那輛車子,已經跑得不見蹤影,心裏一急,只得賠笑道:「好,好,老哥,有話好說,兄弟有急事在身,等兄弟回來再說,欠錢還錢,今晚咱們在老地方見,一定如數奉還……」

  「老地方?」藍褂漢子跟著道:「老地方在哪裏?」

  這句話可把飛毛腿問住了,他原是隨口說說的。

  他既非抹桌布劉老七,也認不得這個醉漢,當然不會知道他們經常是在哪個場子聚賭的了。

  但飛毛腿也是老江湖了,一愣之後,立即哈的一聲,笑了出來,一拍醉漢的肩膀,說道:「你老哥經常去的地方,還用得著兄弟說麼?」

  藍褂漢子口中啊了一聲,通紅的臉上浮起一絲邪笑,說道:「你是說馬寡婦那裏?」

  飛毛腿心裏想暗暗好笑,到底是喝醉了的人,容易對付,輕輕一套,他自己就說出來了,這就低聲笑道:「說起馬寡婦,就說到你心坎裏去了,快別嚕囌了,人家還眼巴巴的等著你呢,快些去吧,兄弟也有正經事兒要辦,今晚見。」說罷,正待要走。

  「不成。」藍褂漢子依然攔著他,發出重濁的聲音道:「馬寡婦這騷娘,如今搭上了刀疤老六,他是我的把兄弟,不好為了一個騷娘,就傷了兄弟的和氣,我……發過誓,她店裏我不去。」

  「真纏夾!」飛毛腿暗暗攢了下眉道:「那麼隨便那一個場子,你說一聲,今晚兄弟準到。」

  藍褂漢子道:「歪頭張那裏。」

  「好,好。」飛毛腿點著頭道:「就歪頭張那裏,一言為定。」

  他又想開步,「不成!」藍褂漢子一手指著飛毛腿的鼻子,大聲道:「抹桌布,你說,你……你對老子說過多少句一言為定了?你……你想我會相信麼?」

  喝醉了酒的人,當真難纏得很!

  飛毛腿不勝其煩,正想趁他不備,出手把對方制住!

  藍褂漢子忽然伸手一招,叫道:「喂,朋友,你過來。」

  飛毛腿一驚,暗道:「原來他還有幫手。」

  急忙回頭看去,來的是一個穿竹布長衫的漢子。

  那人經藍褂漢子招著手,就走近過來,問道:「兩位有什麼事?」

  飛毛腿一聽,心中暗道:「原來他們也不是熟人。」

  藍褂漢子道:「抹桌布,你要這位老哥給你做個保,你就可以走了。」

  竹布長衫漢子笑道:「老哥一定看錯人了,他不是抹桌布。」

  「是、是!」飛毛腿這回如遇救星,忙道:「就是咯,兄弟根本不是抹桌布劉七。」

  藍褂漢子睜著眼道:「那……那他是誰?」

  竹布長衫漢子道:「這位老哥是出了名的飛毛腿……」

  他話未說完,藍褂漢子左手突然一探,一把抓住了飛毛腿的胸膛衣衫,大聲道:「好傢伙,飛毛腿,你前天打傷了我舅子的拜把兄弟,老子正要找你……」

  飛毛腿吃了一驚,這醉漢出手可真快,口中叫了聲:「你……」突然,他只覺腰眼裏一麻,被竹布長衫漢子點中了「笑腰穴」上。

  耳中同時響起竹布長衫漢子的聲音說道:「老哥,你當他是誰,他就是我兄弟銀面郎君,當然,他和你說的一大堆話,全是假的,咱們兄弟是特地來請你去談談的。」

  飛毛腿身不能動,口不能言,但心頭清楚,自己是上了這假裝醉漢的惡當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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