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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


  黃衣女郎披披嘴道:「饒他?咱們奉師父老人家之命,到泰山做什麼來的?上官平差點就破壞了師父的大事,你求我饒他?你也不想想師父的金令,令出如山,誰敢違拗,就算師父疼你,但這件事要是給師父知道了,連你也泥菩薩過江,自身難保呢,三師妹,天下男人多的是,你何必對他這般死心塌地呢!來,把人交給我。」

  白衣少女抱著上官平,站起身子,後退了兩步,說道:「大師姐,小妹沒有騙你,他真是小妹的表哥,小妹沒有投到師父門牆之前,我……和他……是青梅竹馬……的表兄妹……大師姐看在小妹同門師姐妹的分上,你就高抬貴手……」

  「不成!」黃衣女郎臉色鐵青,說道:「你又不是不知道,凡是傷在『玄女掌』下的,本門中人都不准救他,就算他真是你表哥,也死定了。」

  白衣少女哭道:「為什麼呢?大師姐為什麼一定要把他置之於死地呢?」

  「不為什麼?」黃衣女郎咬著下嘴唇,冷冷的道:「我這是執行師父的金令,凡是和咱們作對的,都得死。」

  「他不會跟咱們作對的。」白衣少女含著淚道:「觸怒了大師姐,小妹保證他以後……他絕不敢再和大師姐作對了。」

  黃衣女郎舉足跨上一步,說道:「三師抹,你把人放下。」

  白衣少女又後退了一步,驚怯的叫道:「大師姐,你……」

  黃衣女郎道:「我怎麼了?我叫你把人放下,你敢不聽?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小妹不敢,小妹只求大師姐開恩。」

  「好!」黃衣女郎又是格的一聲嬌笑,說道:「三師妹,你看這是什麼?」

  她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,掌心一攤,送了過去。

  白衣少女看得花容失色,趕忙雙膝一屈,跪了下去,俯首道:「弟子冷雪芬叩見權杖。」

  黃衣女郎徐徐收起玉牌,冷聲道:「見牌如見師父,我要你把人放下,你不肯聽話,現在見了權杖,你總不至於再敢違抗了吧?」

  白衣少女身軀一陣顫抖,咽聲道:「小妹不敢。」

  「那好!」黃衣女郎格格的笑道:「三師妹就把他從橋上拋下去吧!」

  白衣少女低頭看了手中奄奄一息的上官平一眼,一串淚珠從她臉頰上,一顆顆滾落到他的臉上,她橫上了心,咽聲道:「小妹遵命,表哥,我沒有法子救你了,我……只有陪你一起死了……」

  她抱著他,毅然朝雲步橋上走去。

  黃衣女郎雙目之中滿含妒意,冷酷的笑道:「看來你們這一對表兄妹,當真多情得很,這樣也好,我為了執行師父金令,不能徇私,但我可以成全三師妹,讓你和他可以永遠在一起……」

  白衣少女沒有作聲,跨上雲步橋,驀地踴身朝千丈深淵躍了下去。

  她是抱了必死之心,才奮不顧身躍下去的。

  他雖然不是她的表哥,她和他也只有一面之緣;但她一顆芳心,就暗暗的繫上了他。

  她聽說大師姐大鬧伏虎廟,還以「玄女掌」把他擊傷,她夜入伏虎廟,偷偷的把他抱出來,是希望能治療他的傷勢;如今大師姐亮出了師父的金令,這一來,他是死定了,他死了,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?倒不如和他一同死了的好。

  這是殉情,她這份毅然不顧自己的勇氣,和她平日柔順的個性,適得其反,這也正表示了她是個外柔內剛的人。

  她這一奮身躍下,不知怎的突覺腰上一緊,好像腰帶被什麼東西鉤住了,竟然沒有跌下去。

  沒有跌下去的這一剎那,她本能的雙手一緊,想把上官平抱得緊些,那知雙臂一攏,手上竟然空空如也,敢情在自己奮身躍下之際,手上一鬆,他已經跌落下去了。

  她這一急,幾乎比自己跌下去還要傷心,雙目淚如泉湧。低低的叫道:「上官平,平哥哥,我也來了。」

  她知道自己只是被橋上的東西鉤住了腰帶,只要自己用力一掙,即可掙脫,因此話聲一落,奮力一掙,朝下撲去。

  這一掙,果然給她掙脫了,但聽「啪」的一聲,背脊碰在實地上,她還以為落到萬丈深淵之下,睜目一瞧,自己竟然躺臥在雲步橋上,水聲隆隆,起自橋下。

  白衣少女心下大奇,自己明明朝橋下躍去的,怎麼會躺在橋上的呢?上官平已經先自己而去,自己何忍獨生?她想到這裏,淚水又奪眶而出,一下躍起,低頭看著下面黑越越深不可測的深淵,叫道:「上官平,你等等我……」

  猛地雙腳一頓,朝橋下撲去。

  這回,她清清楚楚的記得,自己奮力一躍,足足躍出去尋丈光景,才往下落下。

  那知身子堪堪往下沉落之際,忽覺腰上一緊,又被什麼給鉤住了腰帶,一個人像騰雲駕霧一般,不知是往下落,還是往上飛?接著又是「啪」的一聲,背脊又碰在實地上,和上一次一樣,摔得不算太重。

  她再次睜開眼來,自己依然躺在雲步僑上,依然是原來的地方,絲毫沒有移動。

  千古艱難唯一死,死也這麼不容易。

  白衣少女翻身坐起,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,想到這也許是有人救了自己,不然怎麼會兩次跳下去,又會飛起來呢?

  她想到可能有高人暗中出手救了自己,心頭也登時升起一絲希望,這人既會兩次出手救了自己,當然也有可能救了上官平。

  一念及此,急忙掄目四顧,此刻夜色如墨,黑沉沉的那裏看得清四周的景色,更沒看到半點人影,大師姐大概早就走了。

  她心頭大感失望,難道是救自己的人,不願和自己見面?他縱然不願和自己見面,但他救了上官平,也總該告訴自己一聲,免得自己擔心了。

  她從橋這邊,一直走到那邊,再走回來,橋上冷雨絲絲,根本沒有什麼人影,她又從橋頭走到一片松林前向,仍然沒找到人。

  但她鼻子隱約聞到浮散在空中的一股煙味,濃烈的淡色菰味,顯然在不久之前,有人在這裏吸著煙。

  這時夜色已深,那會有什麼人跑到這裏來,坐在松林之下,猛吸著煙?那麼可見這人準是救自己的人了。

  此處只剩下浮散在空中的煙味,這人自然已經走了,上官平身負重傷,他把他救下,自然不能耽擱,所以才匆匆的走了。

  白衣少女心中想著,也就低垂著頭,緩緩的朝山路上行去。

  她堅信上官平是被人救走了,他不會死的,只有他沒死,她活下去才有意義。

  ***

  上官平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,好像有人把自己投入燒紅的爐子裏一般,全身經絡,炙熱得如同火燒,這一種悶熱,連想開口大叫都叫不出一點聲音來,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,也弄不清自己是昏死過去了?還是睡熟了,總之,直到此時,才悠然醒轉。

  他睜開眼來,發現自己好好的躺在木床上,除了一身衣衫盡濕,自己好像做了一個惡夢。

  他依稀記得自己聽到虎嘯和一陣雲板之聲,才出去的,騎在白額錦毛虎背上的黃衣女郎要老和尚取消「伏虎廟」,交出自己去,老和尚不答應,雙方動上了手,自己被黃衣女郎一掌擊中胸口……

  難道這會是夢?夢境歷歷,就在眼前;但自己躺在床上乃是事實,何況這裏是伏虎廟的客房,也是事實。

  敢情自己連日趕路,太勞累了,一旦休息下來,就發生了一場驚險的夢境。

  他翻身坐起,除了感覺頭腦還有些昏沉沉,就別無感覺,略為運氣,覺得體內真氣流暢,似乎比平時還要充沛,好像睡了一覺,功力又增進了甚多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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