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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


  管秋霜是姑娘家,在酒樓上受了聶小香的娘一番奚落,自然坐不住了。

  尤其對於凌干青,心裏有著難以諒解的氣憤,才負氣下樓的。

  她心中一直把凌干青看作正人君子,哼,原來他竟是這樣一個人!(因為她不明了凌干青當時的情形,凌干青也從沒和她提起過聶小香,才使她會有如此想法。)

  她一個人匆匆下樓,也沒回客店,就這樣茫茫無頭緒的走著,瓜州燈火,漸漸遠去,三叉河揚子橋,就在前面。

  這楊子橋,可是一處歷史古績,當年北宋南渡,高宗渡過此橋,由民族英雄晏孝廣和他女兒晏貞姑的保駕,和金國大軍在橋頭激戰,父女壯烈犧牲,但保全了宋高宗的安全,才奠定南宋江山,所以要在這裏特別提一提。

  管秋霜剛走近橋邊,就聽身後有一個又嬌又脆的女人聲音叫道:「喂,小姑娘,你等一等,別想不開呀,這裏水深流急,跳下去可不是好玩的。」

  這也難怪,夜色已深,一個姑娘家走到三叉河橋邊來,自會讓人誤會她要投河了。

  管秋霜回身看去,只見說話的是一個一身綠色衣裙,長髮披肩的苗條人影,笑盈盈迎著走來。

  管秋霜直覺的感到這少婦眉眼盈盈,美得有一股妖媚之氣,看去不像是個正經女人,但人家既然開口了,她只好報以一笑,說道:「我只是路過這裏的。」

  綠衣少婦眼波飄動,唷了一聲,笑道:「奴家還當你和情郎鬧憋扭,一時想不開呢,天下男人多的是,發現這個不好,乾脆就換一個,幹麼要這麼死心眼?」

  管秋霜看她越說越不像話,不覺冷冷地道:「多謝好意,我要走了。」

  「唷!」綠衣少婦笑道:「小姑娘,時候不早啦,你一個女孩兒家單身走路,不怕遇上壞人,吃了啞巴虧,說都說不出口,我看你還是到我家裏去歇一晚再說,我那死鬼已經過世了十三年啦,家裏連雄狗也沒有一隻,你大可以放心……」

  管秋霜只當沒聽見,急步往前行去。

  綠衣少婦一直跟在她身後,叫道:「小姑娘,你要走得慢一點咯,就是小倆口鬧個憋扭,他也會回心轉意的呀,就是他對不起你,你總得念一點青梅竹馬的舊情,何況平日裏又是哥哥又是妹妹的也夠親熱的啦!」

  管秋霜聽得粉臉通紅,回身叱道:「你說什麼?」

  綠衣少婦格格嬌笑道:「這話你還聽不懂麼?我看呀,你爹就會趕來了,你應該跟你爹一起回去才是!」

  管秋霜氣憤地道:「無聊。」

  「我一點也不無聊。」

  綠衣少婦又是格地一聲嬌笑,說道:「小姑娘,你不認識我,我可認識你呢,你不是管家莊的大小姐麼?」

  管秋霜本待不理她了,聞言不覺又轉過身去,問道:「你究竟是誰?」

  綠衣少婦笑得花枝招展,說道:「我是你爹要我來叫你回去的。」

  管秋霜聽她口氣不善,目注對方,問道:「你認識我爹?」

  「太熟了!」

  綠衣少婦格地笑道:「你爹算起來還是我那死鬼的結義哥哥呢!你如果不嫌棄,就該叫我一聲嬸娘!」

  管秋霜目注綠衣少婦,驀地一怔,接著神色倏變,失聲說:「你是柳鳳嬌!」

  柳鳳嬌格地一聲嬌笑,說道:「你終於想起來了,我是你嬸娘沒錯吧?」

  「你……這妖婦!」

  管秋霜柳眉挑動,戟指著柳鳳嬌,問道:「你說,我爹是不是你下的毒手?」

  「你知不知道我那死鬼是死在什麼人手裏的麼?」

  柳鳳嬌咬著銀牙,恨恨地道:「你還是未經人道的小姑娘,不知道我這十三年做小寡婦的滋味,午夜夢回,那種萬蟻鑽心之苦,只要是女人,誰都一刻也熬不住,我把凌千里和你爹恨透了心,恨入了骨,我立誓非把兩家的人,殺得雞犬不留,也洩不了我十三年來痛心蝕骨之恨,你現在明白了吧!」

  管秋霜自然不會瞭解她說的話,沒做過小寡婦,任誰也不會瞭解小寡婦煎熬的滋味,何況管秋霜還只是個姑娘家。她只聽到柳鳳嬌最後幾句,承認了凌、管兩家雞犬不留,是她下的毒手,一時但覺仇怒之火,湧上了心頭,口中沉哼道:「好個妖婦,你終於親口承認了,我和你父仇不共戴天,今晚天網恢恢,總算給我遇上了。你亮兵刃,我要手刃親仇,把你劍劍誅絕,剁成肉泥,方解我心頭之恨!」

  「鏘!」一道青虹,從她衣袖中激射而出,手中登時多了一柄長劍,橫劍當胸,等著她撒劍。

  「格!」柳鳳嬌嬌笑一聲道:「小姑娘,我本來有一個計畫,想把你和凌干青促成一對,一雙兩好,因為你們從小就是青梅竹馬的小伴侶,如今又是同仇敵愾,要替父報仇,本來這種事只要一湊兩合,何況你們又是郎才女貌,珠聯璧合的一對兒,我的心意,就是讓你們締結良緣,洞房花燭夜,此後小倆口卿卿我我像蜜裏調油,顛鸞倒鳳,過了三幾個月如膠似漆的美滿生活,我再把你丈夫捉了去,關上他十年,讓你也嚐嚐守活寡的滋味,但如今我這心意可改變了,那不是為了旁的,是為了我的師妹,她不但愛上了凌干青,而且還把她身心都交給了凌干青,他做了我師妹夫,自然不能再當你的丈夫了,所以今晚只好讓你跟你爹一塊去了。」

  她在說話聲中,也舉手抽出了一柄細長長劍,指了指管秋霜,說道:「你……」

  管秋霜聽得粉臉通紅,尤其最後她說什麼她師妹把身心都交給了凌干青的話,更使她難以忍受,咬牙切齒的怒叱一聲:「妖婦住口,我不要聽你胡說,你納命來吧!」

  抖手一劍,朝她刺去,長劍嘶的一聲,穿心射去。

  柳鳳嬌又是格地一聲輕笑,長劍朝前撩出,發出「噹」的一聲大響,兩支長劍立時格在一起。

  柳鳳嬌右手長劍格住了管秋霜的長劍,她身形忽然一個輕旋,左手輕揚,五指朝管秋霜面門彈來。

  管秋霜連抽劍都來不及,急忙左手拍出一掌,但已經遲了,只覺鼻孔中聞到一股蘭花香氣,頓時一陣昏天地旋,再也站立不住,雙腳一軟,往地上倒去。

  柳鳳嬌看得格格一陣嬌笑,說道:「管秋霜,我說過要你跟你老子一起回去,這話不假吧,你不用怨我這做嬸娘的心狠手辣了!」

  右手長劍一舉,劈落下去!

  「鏘!」她長劍無故發出一聲悠長的大震。

  不,她劈落的長劍一下被震開一尺光景!

  柳鳳嬌驀然一驚,身形不覺後退了一步,目光一抬,發出妖冶的一聲冷笑,問道:「是何方高人,在跟奴家開玩笑?」

  就在她話聲堪堪出口,只聽「嘶」的一聲,一道人影從左首一顆大樹上飛落下來,正好落到柳鳳嬌的前面。

  柳鳳嬌目光一注,只見面前站著的是一個身穿藍布衣裙,頭髮花白老婆子。

  她心裏自然明白,這老婆子剛才只點出一指,就把自己長劍震歪了尋尺光景,雖說那是自己毫無防備,此人一身功力,至少和自己不相伯仲了。

  她目光一瞟,口中輕「唷」了一聲,笑道:「這位大娘來得可真不巧,奴家正想結果這小丫頭性命,大娘就點出了這一指,看來大娘是想從奴家劍下救人了!」

  花白頭髮老婆子沉聲道:「柳鳳嬌,你既知道老身是救人來的,你就該留下她走了。」

  「大娘這話倒挺新鮮!」

  柳鳳嬌格格嬌笑,笑得她一個苗條人影花枝亂顫,邊笑邊道:「你大娘知道奴家是誰,就該知道奴家要做的事,從不作興半途收手的了。」

  花白頭髮老婆子哼道:「你是要和老身動手?」

  柳鳳嬌道:「難不成就憑大娘這一指,就把奴家唬倒了麼?」

  花白頭髮老婆子冷笑道:「柳鳳嬌,告訴你,今晚你要出手,只怕是沾不到便宜的,依老身相勸,你還是識相些自己退走的好。」

  柳鳳嬌心中暗自一怔,她是何等人,對方的口氣,她豈會聽不出來,一雙水淋淋的桃花眼,朝老婆子一溜,妖聲說道:「這麼說,你大娘好像還有幫手在後面呢!」

 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在身後接口道:「不錯,就在你後面!」

  柳鳳嬌這一驚非同小可,以她的武功,人家欺到身後,自己居然一無所覺!忙向斜旋出,回頭看去,欺到自己身後的竟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女,手中持著一柄白光吞吐的長劍,雙目盯注著自己,大有出手之意。

  就在柳鳳嬌這一身形飄動之際,忽然發現自己左右兩邊也各有一個持劍的少女,遠遠逼近過來!

  柳鳳嬌自然看得出這三個少女武功全都不弱,當然最厲害的還是對面那個花白頭髮的老婆子了,這三人大概是她的門下。

  如果那老婆子的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,再加上她這三個徒弟,自己非吃虧不可!

  「唷!」柳鳳嬌又嬌笑了一聲道:「大娘這三個高足,一個個都長得如花似玉,行走江湖,可不知要顛倒煞多少少年郎呢!」

  花白頭髮老婆子冷冷地道:「她們並非老身門下。」

  這話聽得柳鳳嬌又是一怔,這三個少女如果是她徒弟,武功自然較差,如果不是她的徒弟,又和她同來,那麼這三個少女的武功就得再估高一兩成了。

  「好!」柳鳳嬌是個心計極深的人,她衡量今天自己確實不易得手,口中就說了個「好」字,眼角一撩,說道:「奴家今晚就賣你大娘一個面子,但大娘也總得報個萬兒給奴家聽聽吧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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