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東方玉 > 一劍破天驕 | 上页 下页


  天底下沒有人不欣賞花的。

  姜老夫子連酒糟鼻子都皺起來了,敢情他已經聞到了花香!

  綠衣少歸看到他這副怪模樣,忍不住「格」的輕笑出聲,右手掏出一方桃花紅手絹,舉起纖細修長的玉指,抿抿櫻唇,嬌聲道:「老先生,你在做什麼呀?」

  姜老夫子「哦」了一聲,訕訕地道:「老朽剛寫了張字兒,要在大門上貼起來,這是老朽今天最得意的一張,小娘子可要看看?」

  他最得意的字,自然要在人面前誇耀一番,尤其在這妖嬈動人的美嬌娘面前,露一手他的字給她瞧瞧。

  倘若美嬌娘再稱讚上他幾句,豈不比皇帝老子金口稱讚還要美妙?

  綠衣少婦笑著道:「老先生寫的是什麼呢?」

  姜老夫子連忙舉起手來,笑得小眼睛瞇成了兩條縫,說道:「小娘子請看,這是:『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』,老朽把這張字條貼在大門上,就可保諸邪不侵,闔宅平安。」

  綠衣少婦瞟著一雙水淋淋的桃花眼,格地笑道:「真的嗎?」

  姜老夫子連忙神色一正,說道:「自然是真的了,姜子牙登壇封神,天上人間,各式各樣的兇煞,就要一概迴避,自然就闔宅平安了。」

  「你說的倒真是活靈神現!」

  綠衣少婦笑得像柳枝兒亂顫,接著道:「不過依奴家看,這張紙兒,老先生不用再貼了。」

  姜老夫子一怔,問道:「為什麼?」

  綠衣少婦道:「奴家想請問老先生一聲,這座莊院可是管崇墀老爺子的家麼?」

  「是,是!」

  姜老夫子連聲應是,笑道:「原來小娘子還是管家的親戚,那好極了,老朽……嘻嘻,就是管家的西席,西席者,咳,咳,就是教管家女公子書者也。」

  「你真有趣!」

  綠衣少婦格格嬌笑,說道:「不過老先生,咱們見面也是有緣,是不?」

  姜老夫子咽了一口口水,幾乎不相信這「緣」字會從嬌滴滴的美嬌娘口中說出來,他連連點著頭道:「是,是,是緣,有緣千里來相會……」

  「對了!」

  綠衣少婦道:「所以老先生不用貼這字條了,貼了也是白貼。」

  姜老夫子連忙搖頭道:「不,不,小娘子這話不對,這字條貼了一定管用。」

  「奴家要你不要忙著貼,是……」

  綠衣少婦拖長又嬌又脆的聲音,緩緩說道:「是奴家想請老先生進去捎一個口信……」

  姜老夫子聽得有些奇怪,問道:「小娘子既然來了,不進去嗎?」

  「來了自然要進去。」

  綠衣少婦嫣然一笑道:「只是想請老先生先說一聲。」

  姜老夫子問道:「小娘子要老朽進去告訴誰呢?」

  綠衣少婦道:「自然是管老爺子了。」

  姜老夫子點著頭道:「小娘子請說吧。」

  綠衣少婦道:「你頭伸過來點,奴家才能告訴你。」

  「是,是。」

  姜老夫子依言伸過頭去。

  他身子沒湊過去,光是把脖子伸了過來,這下可把綠衣少婦嚇了一跳,這老夫子伸出來的脖子,比一般人幾乎長一倍!

  綠衣少婦只看了他一眼,覺得這老頭有些古怪,但依然笑吟吟的附著他耳朵,低聲說道:「你去告訴管崇墀,今晚雞犬不留,好啦,你可以進去啦!」

  她在說話之時,一隻纖纖如玉的右掌,悄無聲息的按上了姜老夫子後心。但這一按,她立時發覺不對!她纖掌摸上的不是老夫子後心,而是摸了一手滑膩膩、濕漉漉、黏糊糊的東西。

  姜老夫子縮回頭去,卻連連搖頭道:「不對,不對,老朽在書本上,看到的只有雞犬升天,沒有雞犬不留的,小娘子一定說錯了。」

  綠衣少婦伸出手去,明明按在老夫子的後心,不知怎的,姜老夫子把那個漿糊缽頭藏到了身後,她一隻玉手,無巧不巧就伸在漿糊缽頭裏。

  她急忙縮回去,已經抓了一手漿糊,就這麼目光一瞥,她又發現了一件怪事,別人手臂,只能朝前面胸口彎的,這姜老夫子拿漿糊缽頭的左手,卻是向背後彎了過來!

  綠衣少婦一怔,不由得怒從心起,口中嬌叱一聲:「你要死!」

  滿手漿糊的右手,迅若閃電,一掌朝他背後拍了過去。

  姜老夫子縮著頭道:「小娘子怎好出口傷人?老朽今年活了六十九歲,一向最不喜歡聽的就是『死』字,這話有多難聽?」

  他年歲大了,說話也緩吞吞的,隨著話聲,慢慢轉過身來。

  照說,綠衣少婦出手如電,姜老夫子緩吞吞的說話,等說完了話,才緩吞吞的轉過身來,這一掌,應該一下就拍到老夫子背後了!但事情就怪在這裏,綠衣少婦和他相距不到五尺,出手又快,卻就像距離得十分遙遠,一隻玉手,就是伸不到他背後,直等姜老夫子轉過身來,她這一掌才從他肩後掠過,便自落了空。

  姜老夫子盯著兩顆小眼珠,口中咦道:「小娘子,你怎麼啦?弄了一手漿糊,唉,老朽就怕漿糊弄污了小娘子,才把缽頭藏到背後去的。」

  綠衣少婦現在有些明白了,今晚自己遇上了高人,忍不住輕哼一聲:「奴家想不到老夫子居然還是深藏不露的高人!」

  姜老夫子嘻的笑道:「用之則行,舍之則藏,這是孔老夫子教我們做人的道理,至於高人二字,老朽可不敢當,老朽記得駱賓王有兩句詩:『高人儻有訪,興盡詎須還』,這是說有高人來訪,興盡了也不用回去,但老朽覺得興既已盡,還是回去的好。」

  綠衣少婦目光盯著姜老夫子,實在看不出他是一個會武的人,心中還有些不信,問道:「你究竟是什麼人?」

  姜老夫子左手一抬,他手上拿著的正是那張寫著「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」的紅紙條兒,輕聲地道:「小娘子自己不會看麼?」

  綠衣少婦臉上有了怒容,冷聲道:「奴家問你是什麼人,你不用再裝佯了。」

  「老朽可說沒錯呀。」

  姜老夫子又抬了一下紅紙條,笑道:「老朽不是要你自己瞧麼?」

  綠衣少婦哼道:「你要我瞧什麼?」

  「原來小娘子不識字。」

  姜老夫子聳聳肩,嘻的笑道:「老朽方才不是已經告訴過小娘子了,這上面寫的是『姜太公在此,百無禁忌』麼?」

  綠衣少婦右手一送,朝他紅紙條抓去,身形一個輕旋,左手疾發,五指直伸如爪,直向姜老夫子右胸戳去。

  姜老夫子噫道:「小娘子怎麼又來抓漿糊缽子,小心,小心!」

  說話之時,右手拿著漿糊缽頭,朝胸前舉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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