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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九


  錢老大道:「這種把戲,我老人家可看得多了,走江湖玩戲法的人,誰都會上幾套『百步點火』、『空中取火』,這盞燈熄而復燃,自然也是這一類手法了,不信,你們瞧著,我把它熄了,大概有一定的時間,它又會自動點燃起來。」

  說著,又一拍手,揮出一記掌風,把燈火熄了。

  三人之中,嚴娟娟膽子最小,她對錢老大的話,半信半疑,錢老大揮手熄去燈光,她趕緊閉上了眼睛,不敢再看,她怕萬一看到了鬼,那怎麼辦?

  狄少青、華惜春可睜大了眼睛,一霎不霎的盯著那盞油燈,誰也沒說話。

  屋中雖然一片漆黑,但除了嚴娟娟的功力較差,不能夜視,狄少青、華惜春都還看得清楚。

  果然過了約莫半炷香的工夫,大家耳中又聽到「撲」的一聲輕響,從燈芯頭上爆出一點比米粒還小的火星,油燈又突然亮了起來,綠光大盛!

  錢老大笑道:「如何,你們都看到了吧!」

  華惜春道:「看到了,是燈芯裡爆出來的火星!」

  嚴娟娟道:「我不敢看。」

  錢老大道:「不敢看也沒關係,這就證明不是鬼點的火了。」他站起身來,說道:「本來老哥哥想熄了燈,你們可以安心睡覺,我要出去瞧瞧,這盞燈既然有人做了手腳,熄也熄不滅,那就讓它點著,你們睡吧,我要出去了。」

  嚴娟娟問道:「老人家,你要到那裡去呢?」

  錢老大道:「附近去瞧瞧,這鬼屋總有個弄鬼的主人吧?我老人家好歹也得把他請出來才是。」

  說完,顛著腳尖往門外就走。

  嚴姻娟又嬌慵的和衣躺下,狄少青、華惜春也漸漸有了睏意,不約而同的打著呵欠,好像有一股濃重的睡意,襲上心頭。

  華惜春身子一歪,也睡了下去,狄少青本來盤膝坐在石床前面,但因有了睡意,上身就靠著石床打起盹來。

  這真是說來湊巧,正好在錢老大出去之後,正好三個人都有著濃重睡意之時,靠壁處的那張石床忽然緩緩往下沉落。石床沉落地底,躺臥在石床上的華惜春和嚴娟娟自然隨著石床下落,狄少青本是盤膝坐在地上的人,但因他有了睡意,就倚著石蛛打盹,石床漸漸往下沉落,他失去了倚靠,上身後仰,一個觔斗,跌在石床上,隨同兩人,往下沉落。

  現在沉落的石床,又恢復了原狀,石几上依然點著那盞慘綠的像鬼火的油燈,石床前面,依然放著兩個未開封的酒罈。

  一切都毫無變動,只是三個人像平空失去了蹤影,而且失蹤得絲毫不留痕跡!

  現在石屋門口,探頭探腦的走進一個人來,那是一個頭被長髮,身上穿一件又寬又大,油膩得發了光的灰布道袍,赤著雙腳的老道人。

  他,正是酒肉道士。

  酒肉道士一見屋中沒人,目光一下就落到兩個酒罈上,于思的臉上立時色然心喜,走到石床前面坐下,一手抓過酒罈,一手迅快的一掌拍開了泥封,撕去了罈口包著的竹箬,捧起酒罈,喝得咕咕有聲,簡直不是喝,是往喉嚨直倒下去了。他一口氣也真長,一直往下倒,連氣也沒換一口,這一倒,少說也倒下去了一罈的三分之一。

  就在此時,錢老大回來了,他第一眼看到酒肉道士,不覺喜道:「酒肉道士,你也跟來了!」

  這句話,還是很高興,但立即叫道:「這酒不能喝——」這話說得很急。一腳跨進石屋,緊接著問道:「他們人呢?」

  這三句話,幾乎是連貫著說的,話聲甫落,人已到了酒肉道士面前。

  「好酒,這酒太好了,足有十五年陳了。」

  酒肉道士緩緩放下酒罈,十分滿意的吁了口氣再用舌頭咂咂咀角,才橫著眼道:「有這麼好的酒,道爺自然非來不可,這酒為什麼不能喝,你買了兩罈,一罈自然是我的。他們,他們是誰?」

  「混球、混球,你除了會灌黃湯、吃狗肉——真是一個混球!」

  錢老大頭上青筋都綻出來了,頓著腳,指指屋中說道:「他們,自然是狄老弟、小兄弟和女娃兒三人了,我出去的時候,他們明明都在屋裡,怎麼一會就不見了?」

  酒肉道士一口氣喝下了十幾斤酒,這時一張臉已脹得通紅,說道:「他們跟你一路來的,我怎麼知道?」

  錢老大道:「你是什麼時候來的?」

  酒肉道士道:「我來了只喝了一口酒,你說什麼時候來的?」

  錢老大道:「你進來就沒看到他們?」

  酒肉道士道:「道爺只看到這裡有兩罈酒。」

  錢老大聽得又好氣,又好笑,說道:「真是酒鬼,你眼裡除了酒,什麼都看不見。」

  灑肉道士道:「我進來的時候沒看到人,難道要我說看到了,如果我說看到了,你不是要問我人到那裡去了?道爺又怎麼說呢?」

  錢老大已從他話中聽出因來了,心裡暗暗一笑,故意沉哼道:「這兩罈酒,不是你搬來的吧?」

  酒肉道士道:「不是!」

  錢老大道:「也不是我搬來的。」

  酒肉道士道:「那總有人搬來的了。」

  錢老大道:你知道是什麼人搬來的了。」

  「搬來了就好。」

  酒肉道士笑著道:「你管他是誰呢?」

  錢老大道:「所以我沒有喝。」

  酒肉道士瞇著眼笑道:「總不是兩罈酒都留給我道爺喝的吧?」

  錢老大道:「不是!」

  錢老大道:「那你是留給誰的?」

  「不是留給誰的。」

  錢老大道:「這兩罈酒不能喝了。」

  酒肉道士瞪著眼問道:「為什麼?」

  錢老大道:「我進來之時,隔著酒罈已經聞出氣味來了,酒味有些不對勁,很可能給人家做了手腳。」

  酒肉士道:「做了什麼腳?」

  錢老大道:「依我看可能隔物傳毒,有人在酒中下了毒。」

  「哈哈!」酒肉道士大笑道:「錢老大,你真會編故事,這罈酒封得好好的,那會有毒?這明明是你老偷兒捨不得讓我喝就是了。」

  錢老大道:「你不相信?」

  酒肉道士大笑道:「錢老大,別人面前,你只管去吹,吹得天都不見了,我也懶得多說,但你對道爺吹過了頭,叫道爺如何相信?」

  他雙手捧起酒罈,又待往喉嚨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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