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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張振宇、馬樹椿不由大吃一驚,雙方既已成了敵對之勢,自然先下手為強,他們和狄少青原來又毫無交情可言。

  張振宇冷冷的道:「咱們是奉命拿人的,狄兄最好請讓開。」

  口中還在說話,手上三節棍「呼」的一聲,朝狄少青膝彎掃到。馬樹椿手中提著一柄朴刀,更是一聲不響,手腕翻處,一記「寒蟾吐月」,當胸就扎。

  當然,如能一下把狄少青放倒,這件功勞,可比拿住娟娟至少要大上十倍。

  婁良、言柏春等四人驟睹狄少青已經到了階上,口中同時發出叱喝之聲,四條人影也同時縱身朝階上追撲過來。

  狄少青左腳一提即踩,便把張振宇的三節棍踏住,右腳飛起,「砰」的一聲,把張振宇一個人像皮球般蹴起一丈來高,朝大天井中飛了出去,右手兩個指頭一下夾住了馬樹椿的朴刀,隨,著往前揮出,口中喝道:「你也去吧!」

  馬樹椿但覺從刀柄傳過去一股無形勁力,朝身上推來,身不由己跟著憑空倒飛出去。

  等婁良等人撲上石階,狄少青卻長笑一聲,身形電射,已經回到了原來立身之處,朗聲道:「在下不是請四位稍待嗎,四位何用如此性急,趕來趕去,要和在下動手,那就快些回來吧!」

  張振宇、馬樹椿兩條人影,「砰」「砰」兩聲,跌墜在天井中間,落地之後,並沒有再爬起來,只是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。

  周友成是見識過狄少青武功的,但也沒想到他出手會有如此快法,此時趕忙走到兩人身邊,伸手一摸,心臟仍在跳動,可見人並沒有死,只是被制住了穴道。

  當下在兩人身上連揉帶拍,連拍了幾掌,張、馬二人依然一動不動,穴道似乎是絲毫未解。他心裡明白,狄少青點的穴道,憑自己是解不開的,但他總已經替他們解過了,解不開就不是他的事了,這就站起身,悄悄的退後了兩步。

  這一下也直看得婁良、言柏春等人心頭大為凜駭!

  他們都是總館委派的教練,平日也經常在一起,張振宇、馬樹椿的身手如何,大家也都清楚得很,沒想到在狄少青手下,一招之間就被人家像稻草人一般隨手丟了出來,由此可見就算自己四人聯手,只怕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了。這可真把四人給震懾住了,他們撲了個空,站在階上怔得一怔。

  婁良望望三人,低喝一聲:「咱們下去!」

  四人又從階上飛落天井,落到地上,仍然各佔一位,把狄少青圍在中間。

  鮑叔寒抱拳道:「狄兄果然高明,咱們四人,算起來昨天還是狄兄的屬下,但時間不同,形勢也有了改變,今晚咱們卻成了敵對之人,這原是意想不到之事,狄兄武功高強,咱們兄弟明知不是狄兄對手,只是形勢所迫,咱們不得不向狄兄討教,咱們已經亮了劍,狄兄也請亮兵刃,咱們才好出手。」

  他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,極為得體,但也說明了一點,他們雖然看出狄少青武功不凡,因為四人使的都是長劍,各人在劍上都下過一番功夫,認為如使兵刃,縱然不是狄少青的對手,或可自保。

  狄少青含笑道:「鮑兄好說,既然四位使的都是長劍,在下那就在劍上奉陪了。」

  右手輕輕一抬,嗆然劍鳴,抽出長劍,隨便朝胸前一橫,朗目神光湛然,向四人頷首微笑道:「四位請賜招吧!」

  席勝衣站在他左首,抱劍為禮說道:「咱們相聚時日雖短,總做過狄兄屬下,何況咱們又有四人之多,已經佔了便宜,還是請狄兄先發招吧!」

  狄少青笑道:「席兄太客氣了,既然如此,兄弟就有僭了!」長劍唰的一聲,斜斜劈出,只是劈向地上,並沒攻向任何一人,才抬目笑道:「四位現在可以發招了。」

  這一劍斜劈,表示他不肯佔四人的光,本來是他謙虛之處,但如果有人對他有成見的話,也可以說他是托倨大傲了。

  席勝衣心裡就對他暗暗欽佩,忖道:「狄兄年事雖輕,武功高猶其餘事,光是這份氣概,就好生令人心折!」

  婁良和言柏春兩人心裡卻在暗暗冷哼:「這小子眼高於頂,顯然沒把咱們四人放在眼裡了!」

  婁良手中是一柄吳鉤劍,吳鉤劍就是劍尖有一個鋒利的鉤子,既可作長劍使用,也可當作鉤鑲使用,專鎖敵人兵刃。

  此時吳鉤劍一揚,冷然道:「狄兄不肯占咱們的光,咱們似乎不用客氣了。」

  話聲出口,劍勢已經隨著推出。

  他知道狄少青武功了得,不可輕敵,這一劍又是第一個發出,自然不敢用上全力,去勢也相當緩慢。

  言柏春是辰州言門高手,言門中人使的劍都是劍身細長,以點刺為主,他一見婁良出手,也立即振腕一劍,飛刺而出,接口道:「婁兄說得不錯,咱們上命所差,只好得罪了。」

  他為人陰險,劍已先發,話卻說在後面。他兩人業已出手,席勝衣和鮑叔寒兩支長劍自然也只好隨後相繼出手。

  這四人同時出手,威勢就非同小可,尤其婁良出身秦嶺一派,「秦嶺劍法」原以迅捷見長,他方才推出的一鉤,去勢緩慢,是因他第一個發劍,怕狄少青率先反擊,意思就是要讓大家一起出手,如今大家都已出手了,他自可不必再顧慮了,因此本來推出去的緩慢劍勢,突然加速,推引之間,連發三招殺著,每一劍都是鉤向狄少青要害。

  言柏春細長長劍一抖,身隨劍進,劍走偏鋒,使出言門「子午劍」,精芒冷電,化作點點寒星,專攻狄少青兩肋,沒一劍不辛辣狠毒。

  席勝衣使出來的是點蒼派劍法,劍勢出手,就捲起幾道劍光,宛如匹練橫飛,繚繞渾身上下飛舞,隨著攻上,但他因對狄少青存有敬重之意,雖是隨眾攻上,看去極為威猛,實則長劍只是在身前身後飛舞,跡近於守多攻少,其實此時狄少青並未還擊,他用不著採取守勢,這只是不願和三人聯手急攻而已!

  鮑叔寒也是劍術名家,他這一展開劍勢來,身形就不時的飛縱撲擊,像生了兩隻翅膀一般。

  原來他練的竟是「五禽劍法」,劍劍都是騰身發招,鷹翔集刺,來去如風!

  這四人在劍術上各有深厚造詣,這一各展所學,聯手合擊,當真有風雲丕變之勢,數丈方圓,看到的儘是匹練般劍光,和千萬朵寒星,劍光霍霍,劍氣縱橫,像狂風暴雨一般,幾乎把這一塊地方,全給淹沒了!

  狄少青站在他們中間,不,被四人圍在中間,是不是淹沒了呢?

  沒有!他在四人出手之際,長劍也同樣隨著出手。

  因為他出手在四人之後,並沒和四人搶攻,所採取的只是守勢。所謂守勢也就是見招拆招,你一劍刺來,他隨勢化解。

  化解,當然也不是硬拚,你一劍刺來,我硬把你格出去,因為劍法之妙,是在不沾青而走青(沾青是術語,即不能躲閃乾淨也),劍劍之間,從不相交。

  這話說來容易,其實可大非易事!

  試想婁良的「秦嶺劍法」,以迅捷見長,一柄吳鉤劍,攻勢來去,間不容髮。言柏春的言門「子午劍」,以點刺為主,出手如電,再加上席勝衣的「點蒼劍法」,他雖然守多於攻,但還是有攻出的時候,鮑叔寒的「五禽劍法」,記記都是飛鶻摩雲,騰躍發劍,由上而上,翩如飛鳥。

  四柄劍無一不快,你如果只和單獨一人作戰,只要你快攻,我快封,就可無事,如今以一敵四,每一個人刺來的劍,你都要予以封解,出手豈不要比他們快上四倍,才能一一化解開去。

  但狄少青一柄長劍,看去使得並沒有他們那麼快法,他又是不徐不疾,從容應敵,也沒有大開大闔,把一柄劍縱橫交擊,使得風雨不透,只是劍尖不住的指東劃西,毫無章法,但圍著他急攻的四人,都可以感覺得到自己刺出去的每一記劍招,都被他輕易化解開去,不論你使得多快,都被他接了下去。

  他們雖然四人聯手對付一人,但使的是四種不同的劍法,可不是四個人久經訓練,練的是同套合搏之術。

  如果練的合搏之術,劍法相同,就有互相支援,動作合一,他們卻是各使各的,各攻各的,四個人互不相關。

  因此每一個人心中,都在想著:「他(指狄少青)記記只能接住自己的劍招,應該無暇兼顧其他三人的攻勢了,難道他們都沒有攻他?」

  他們只有自顧自的急於發劍攻敵,當然沒機會去看別人如何?其中只有兩個人看得較為清楚!

  一個是席勝衣,他內心對狄少青有一份尊敬之念,發劍攻敵較少,心中自然也較為冷靜,看出狄少青劍勢不快,卻能從容應付,顯然是游刃有餘。

  另一個則是鮑叔寒,因為他每一劍都是縱身騰躍,不時的居高臨下,自可對全盤敵我攻守之勢,看得比其他三人清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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